莫非抿唇静静地看着眼前景象再次变换，又重新回到司空王霸幼时。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这个迷阵可怕之处，揭露人心底里最不愿意想起的场景。
然后让入阵者不断重复，不断经历，直至精神崩溃心魔趁虚而入，从而灵台尽毁。
好恶毒的迷阵。
莫非走上前，试图接近司空王霸，可自己的手臂穿过了司空王霸的身躯，无法触碰实体。
她储物袋里的阵法材料拿不出来，无法摆阵破局，这倒是麻烦了。
莫非心烦气躁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郁闷的盯着不远处的司空王霸。
神识进入，肉体还在外面，每一分都在消耗生机，这可真是遇到滑铁卢了。
出不去也是死，出去无法破阵也是死。
莫非从未觉得如此棘手过，她杵着下巴一遍又一遍看着他三师兄悲惨的童年。
直到第三次进入寒冰炼狱，莫非百无聊赖的踢了一脚旁边的碎石。
碎石被踢到一旁滚到司空王霸脚边。
司空王霸秀气的眉头微动，紧抱双腿的手臂松开，他四处张望，确认周围确实没人。
一时苦笑，谁还会来看自己？
没人喜欢自己。
而此刻，莫非连忙站起来，心中大喜。
她再次找了一块石头砸向司空王霸。
“碰”
石头不偏不正砸到司空王霸的头上。
司空王霸吃痛的捂着额头：“谁？”
“谁，谁砸我？”
然而司空王霸惊愕的看着地上石子凭空悬浮，然后又砸向自己。
“什么鬼祟！竟敢在司空在作祟，不怕吾法灭了你！”
小小的人儿，倒是会邪乎人了啊。
莫非尝试拿树枝在地上写字，她不清楚这样是否能传递信息，也不确定司空王霸能不能信任自己。
这是她目前为止唯一的办法了。
总之先唤醒三师兄再说。
司空王霸虽然努力维持气势，可毕竟是个孩子，寒冰炼狱是司空家惩罚有过错的族人弟子之处。
这里荒芜寒冷没有任何的活物，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在这种极度孤独下他真的很怕自己产生心魔会出现幻觉。
然而地上逐渐浮现的字，让司空王霸的表情愈发疑惑。
“三师兄，我是你的师妹。”
“你进入幻境不得其真相，需速速醒来。”
“至亲之人所求神瞳，天命之人则摒弃因果。”
“你的归处不在此处，三月后出山门东行百米，遇一男子，他是你未来的师傅……”
然而，师傅的最后一笔落下后，树枝便闻声倒地。
莫非胸口闷痛，只觉气血上涌喉间一热，喷出一口血。
接着便是许久未听过的天道声音从耳边响起。
清朗的男生带着沉重的疲倦和无奈。
“你是仙人，难道不懂透露天机会反噬自身吗？”
莫非随意的用手抹了一把嘴边的鲜血，哼笑一声，坐在了地上仰头看向天空。
“你这混蛋怎么又突然出现了，可别告诉我是良心发现了。”
天道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你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烦吗？要不是我用护天镜一直遮掩着这方世界的信息，你怕是永远也回不来了！”
莫非的笑不达眼底，敛唇淡淡道：“你说的那个书生，我遇到了，他跟神界那位有关系，对吧。”
天道连忙低声制止莫非的话，“嘘！姑奶奶你快小声些！！这护天镜实在太耗费仙力了，要不是那人离开，我这点法力，怕是早就要伤及根本了！”
“你怎么都不知道怕呀？我不是早就提醒你，如遇到这人要躲远远的吗？仙界此刻查的紧，万一查到是我这小世界出了问题，咱们俩还咋混啊！”
天道的语气里多了些许认真和警惕，可见这事情非同小可。
莫非心思转动，想必是仙界出了什么问题。
“所以王土出现后，你便一直在用仙力催动护天镜所以才没找我？”
天道闷闷的哼了一声。“现在知道你兄弟我好了吧，要我说，咱们就装作没遇到这人就行，谁知道神仙两界出了什么事儿，万一祸及咱们这等池鱼我怕是连这方小世界都要被人剥夺了。”
莫非想到之前从幻境里看到的情景，几乎都是千年之前，神仙两界所发生的事，可见，当时仙界是遇到了灾祸，神界几乎要将仙界焚灭。
她现在没有心思去想着如此遥远的缘故，索性和天道联系上，还是抓紧解决眼前的事才是关键。
莫非没有在追问，“行了，先说正事吧，这幻境是怎么回事？这明显是个杀阵，我应该如何破阵？”
天道：“我不能透露太多，天道规则，就算我说了，也会被自动屏蔽。”
“那你叙述一遍我看看能不能猜到一些。”
“这个并非幻梦兽，乃是哔哔——哔哔——，他和哔哔——有关，要想破阵，其实不难，入阵法处皆有阵眼，寻到阵眼方可，只不过你要尽快，因为哔哔——很快就会进行下一步，到时候哔哔——你们就都会哔哔——了。”
莫非……
果然都是废话，她当然知道找到阵眼就能破阵，可他么的这是杀阵啊！
绝杀阵！
泥马阵眼能在阵内吗？
莫非忍着天道的废话，直截了当问道。“阵眼在哪儿？”
天道：“阵眼在哔哔——，你需要出去打开。”
莫非嘴角抽搐，“我要是能出去，还用找阵眼？”
天道了然啊了一声，“对啊，你出不去，那除了强行破阵，没法子，你的修为高于阵法者就能破阵。”
莫非也没有问布阵者修为，总归又是和谐了，先出幻境再破阵试试就知晓了。
她盯着不远处陷入沉思的司空王霸，希望师兄能快点苏醒。
司空王霸的心思千转百回，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他眼前的景象开始迅速发展，随着他不断盯着地面的字。
周围像是跑马灯一般，他的爹娘，族人，兄弟姐妹，嘲讽冷漠的表情，剜目的疼痛模糊，血色淡化，心中种种不甘痛恨寂寞，变得平静而失望。
最后来到一座山门。
带自己回来的男人天天平地摔倒，喝酒中毒，飞行坠机。
耳边传来好听的男声，他说他是自己的大师兄，大师兄温柔极了，会缝衣服，做饭，教他修炼。
大师兄白天很好，可有时候晚上就会变身，师傅说这是师兄的因果。
他不懂，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大师兄是人也好妖怪也罢，大师兄都是温柔的大师兄。
略微粗犷的女声是二师姐，外门师兄弟笑话自己是个小瞎子，每次都是二师姐出头，教训那群人一顿，领着自己回去。
二师姐做饭很好吃，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周围人说起师姐，总是一副可惜的语气，说师姐长的丑，可他觉得师姐很好，若是能看到师姐，他一定夸师姐是最好看的女子。
那日师傅又领着一个女娃子回来，说这是他们的小师妹。
小师妹很有趣，也很强。
在自己就想着混沌一生的时候，他们都察觉到这个小师妹到来的变化。
他们似乎不再那么倒霉了，大师兄二师姐都很喜欢小师妹。
他也喜欢。
若他们都是被天道抛弃的人，那小师妹一定是天道宠儿。
司空王霸灰色的眼眸变得有神。
他幼小的身体开始抽条，稚嫩的样子蜕变长大，唇边的孤寂变得温和。
莫非松了口气，笑着。
“欢迎回来，三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