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如懿的手握着那碗盏边缘,外面洒落了子香,碗盏将她手心烫红,慈宁宫中烧制的正是母香。
子母香分开自是无碍,合在一处,却成了勾动那海兰小产的毒药。
也该受一受了,皇后也该好好敲打敲打了。
后宫的这些嫔妃实在不像样了。
门外的帘子被打起,宝鹊先踏入慈宁宫中,进忠跟在身后。
“奴才给太后娘娘请安。”
“进忠,皇上可醒了?”
“回太后娘娘的话,皇上已经醒转,让奴才前来宣旨。”
“皇上口谕,娴贵妃娘娘身旁伺候惢心,入慎刑司调查娴贵妃和凌云彻是否有私一事。”
“御前侍卫凌云彻,剥去官职,送入净事房,入四执库当差。”
如懿听到惢心入慎刑司就开始震惊,又听得凌云彻去净事房当差,她瞪着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进忠。一瞬间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干。
进忠又继续说道:“御前总管太监李玉,就地鸩杀。”
“长春宫掌事姑姑,就地绞杀。”
“皇后娘娘,于长春宫礼佛,无诏不得出。”
“锦瑟公主送于撷芳殿,交由太妃抚养。”
皇后跪在地上,一脸茫然,她入慈宁宫还未曾和素练交谈,莲心去打听了也就是素练去绣房交代的时候,被太后娘娘抓了个正着,这处罚怎地这般厉害?
“嗯,哀家去看望皇上,进忠你在这监刑吧。“
“别弄脏了哀家的慈宁宫。”
安陵容起身扶着宝鹊出了慈宁宫朝着养心殿走去,进忠身后的小太监上前,将涉事人等一一带走,皇后看着锦瑟,想去养心殿门前求情。
如懿从慈宁宫中走出来,她看着惢心被带走,又看着凌云彻被押送去了净事房。
怎么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一夜之间而已,皇上将惢心送入慎刑司,看来他也起了疑心,看来他终究不信自己?
凌云彻被施舍宫刑,这是皇上泄怒?
秋风萧瑟,她忍不住裹紧了外衣,却又触碰到手心中的嫩肉,忍不住掉下泪来。
她看着皇后带着莲心去了养心殿,心内无力跌跌撞撞的朝着延禧宫走去。
嘟着嘴看了看今夜的月光,都透着一股冷意。
皇上都下了旨,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她回了延禧宫,海兰正在屋内焦急万分,她虚弱的躺在床榻之上,叶心看着如懿回来了想上前请了如懿去偏殿看一看海兰。
如懿入内,看着海兰,她冷声道:“今日的一切都是你做的?”
海兰不顾身体疼痛,起身朝着如懿道:“姐姐,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看你在慈宁宫受苦,觉得卫嬿婉更是不能留了。”
“这才出此万无一失之计,姐姐你看不出来凌云彻看你的眼神,是因为你从不往那方面想,而我看得清楚,凌云彻对你。。”她最终还是没说出那两个字。
“姐姐,你因着纯妃不理我多日,可是我打听了,我那日带人包围钟粹宫的时候,可心曾经去过永寿宫,纯妃之后火烧了钟粹宫,肯定是卫嬿婉说了什么。”
“这样的人,只能趁着她如今位分低微的时候,彻底除掉。”
如懿完全听不见海兰说了些什么,她忍住心内的悲痛:“海兰啊,我告诫你许多,让你明哲保身,不用去害人。”
“今日惢心进了慎刑司,你可知晓?”
“凌云彻被送去净事房,李玉也被鸩杀。”
“你都干了什么?”
“你是要我身边的人全都死绝么?”
“海兰啊,等你出了小月子,你也不必在延禧宫了。”
海兰从搬出咸福宫到如今,只有如懿这一句话却将她伤得彻底。
她不可置信的问道:“姐姐,你真的这般想?”
如懿并未回答,只看了海兰一眼,自顾自掀起了帘子往外走去。
海兰没得到如懿的回答,只躺在了床榻之上,她回顾着以前的一幕幕,她这一生都以能在宫中护着姐姐,陪着姐姐为动力,她追求的从来不是那富贵,而是姐姐的安稳。
如今,姐姐都厌弃了自己。
姐姐都厌弃了自己。
叶心在旁边劝道:“小主儿,你喝药罢。”
“到时候贵妃娘娘会想开的。”
海兰笑着朝叶心招了招手,将药碗放到了一旁,她对着叶心说道:“叶心,跟着我,一路你也受委屈了。”
“奴婢不委屈,奴婢不委屈。”
“叶心,你也累一天了,下去休息吧。”
“这药放在这里,待会我会喝的。”
叶心说什么也不愿意走,非要在延禧宫偏殿的内室陪着。
海兰脑海中闪过如懿决绝出门的那一霎那,冥思苦想,自己一直以来追求的是对还是错?
她身下还在不断涌出一股股的污血,可她丝毫没有察觉,或者说她已经觉得无关紧要了。
如懿的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看着叶心睡在小榻上,起身只穿了月白色的中衣,也不顾刚落胎的身体,也不顾中衣之上沾染的血迹。
一脸失魂落魄的来到永寿宫附近水井旁,皎白的月光照在了水井内的水中,波光潋滟,海兰无声的惨笑。
这一生,从绣娘,到了不起眼的格格,又成了贵人,又到嫔又到答应。
什么都在变,她一直坚信她和姐姐不会变。
如今姐姐都厌弃了自己,今日在长信殿上又被卫嬿婉坑了一道,本还想着还回去。
现在却觉得什么都不想做了,太累了。
活着好累,她抬头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景色,丝毫没有眷恋的纵身一跃,跳入了井中。
在这个寂静的夜中,只有一声水花的激荡声音,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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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前,皇后着急入内,想要见一见皇上,却被从里面出来的卫嬿婉挡住了大门。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娘娘,皇上说了,不见!”
“还请皇后娘娘回去罢。”
皇后正要跪下,卫嬿婉想起皇上的嘱咐又说道:“皇上说了,皇后娘娘若是想将此事闹大,连带着富察一族招灾。”
皇后艰难的想着锦瑟,又想着富察氏一族,最终还是从养心殿门前站起身子,扶着莲心回了长春宫。
她到如今都没有想明白,这紫禁城的夜浅浅深深,她敏锐的察觉到今夜一切太过巧合了。
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只今夜的既得利益者只有卫嬿婉。
她扶着莲心,叹了一口气,心想着什么时候才能从长春宫出来?
又挂念着锦瑟,徒留一抹叹息增添在无边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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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永寿宫的宫人前来打水,天刚蒙蒙亮,就有一小宫女发出了惊呼。
水中的头发,还有衣裳,让这小宫女的困意消失,待到定睛一看,她大喊了一声:“有人跳井了,快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