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转向太子东宫,巨大的书案前,太子太傅正在为彦信讲学。
老太傅满头的白发,之乎者也摇头晃脑,自己讲的全情投入。
而彦信视线落在窗户上偶然飞过来的一只小鸟身上,有些出神,以至于,太傅问他的问题他都没有听见。
李太傅拿开挡在眼前的书本看向彦信,发现他在走神,有种怒其不争的焦躁。
他一把拿起旁边的戒尺,狠狠地打在彦信的手臂上,彦信吓了一跳,立刻回神。
彦信这个太子与别的太子有些不一样。
他是在极为严苛的条件下长大的,被戒尺打也成了家常便饭,这是老皇帝给所有老师的权限。
甚至如果老师不够严厉,就会被换掉,换一个更严厉的。
原因无非是,彦信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他必须足够优秀。
所以他文韬武略样样都行,可这全都是在各种严格条件下训练出来的。
他没有一天在太阳升起后才起床,也没有一天是在太阳落山前休息。
彦信立刻条件反射的站起来,李太傅开始训话,哔哩啪啦的说了一堆。
无非是说他的身份有多么特殊,他的责任有多么重大,他不应该辜负任何一寸光阴……
这些话从小听到大,彦信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声“皇上驾到”忽然响起,彦信心头一紧,知道他麻烦了!
经过繁琐的各种礼节,皇上坐下。
果然,他一来就过问彦信的功课,李太傅为了表明自己是一个尽职尽责的老师,以免被换掉,立刻告了彦信一状。
皇上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彦信低头认错,
“许是昨晚没有睡好,今天精神有些不济,孩儿已经知错了。”
威严的声音响起,
“既然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大,就应该好好保重身体,晚上不好好睡觉,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彦信声音有些艰涩,
“并未胡思乱想,昨夜殿中似乎有两只蚊子一直搅扰不休。”
皇帝立刻下令,
“居然让蚊子飞进东宫,可见东宫的人实在不得用,立刻把所有人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彦信脸色一变,
“父皇,饶了他们吧!”
他没想到,自己随口扯的一个谎,居然牵连了这么多人。
五十大板,若是体弱一点的人甚至可能性命不保。
皇上却淡然地看着他,
“你以为你就没事儿了吗?你等一下去忘悠亭扎两个时辰的马步。
彦信,你要记得,你一个人的行为,却又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行为,你的每一个所作所为都会影响身边的人,将来也会影响天下百姓。”
彦信无力的垂头,
“是!孩儿谨遵教诲。”
皇帝站起身,吩咐身边的大总管,
“再去敬事房为太子挑些得用的人,务必从品行方面仔细挑选。”
“是!”
两个时辰的马步,对于多年习武的彦信来说尚可忍受,刻苦早已成为他骨子里的习惯。
可是,殿门外受刑的太监宫女的哀嚎声,却是更严重的折磨。
彦信硬是逼着自己倾听,直到所有的人都受完刑,彦信才去了皇宫地势最高的忘悠亭。
他的武教头兼贴身护卫冷残特意被安排过来监督。
冷残是一位绝世高手,之前是捕头。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在追捕江湖排名前十的江洋大盗的过程中,每抓住一个,冷残就会受伤或少一点什么,当然对方都会被他成功抓捕。
最后抓住十人后,他已经丢了一根手指、两根脚趾、半个耳朵,所以他更名冷残,那一年他也不过才二十出头。
不得不承认,有时勤奋在天赋面前一文不值。
皇帝特意将他请来做年仅七岁的彦信的功夫教头,兼职保镖,这一教就是多年。
可因为他从来都是不苟言笑,又很严苛。
彦信并不喜欢他,而且朝廷一向重文轻武,彦信从不觉得一个合格的皇帝需要什么功夫。
更何况,冷残全天在他周围,只要彦信招一招手,他就会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彦信安全的很。
他更加觉得自己习武实在没有太大的必要,但他是没有资格提出意见的。
他扎着马步目视前方,看着四四方方的几重宫墙,仿佛一眼看不到头,目视所及之处,全都是皇宫的范围。
冷残怀中抱着一柄剑,安静的如同一片树叶,静静地看着彦信,眼睛如一潭死水,整个人如同并不存在。
彦信有些机械的看着前方,直到最远东北角,隔着高高的宫墙,飞出一只纸鸢,是苍鹰的模样。
彦信视线盯在那只苍鹰上,瞳孔里映衬的苍鹰展翅翱翔,仿佛已经脱离了那根束缚着它的线。
彦信问身边的太监,
“那是何处?”
小太监看着那里想了半天才说:
“回太子,那是冷宫,极不祥的地方。”
彦信还是头一次听说冷宫,
“里面都住了什么人?”
“都是一些被废弃的妃子,有前朝的,也有当朝的。她们或是顶撞了皇上,或是犯了什么大错。”
彦信看着那只纸鸢,许久没有说话。
两个时辰的马步绝不轻松,彦信一板一眼的完成了,时间没有少一分一毫。
结束时,是两个小太监搀扶他回宫的,他已经肢体麻木,再回去时,宫里已经换了八成的宫人。
彦信看了众人一眼没说话,径直来到书案面前,完成了今天的功课。
写完了该写的大字,这才另外拿起一张洁白的宣纸,画起画来。
彦信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画画自然也手到擒来,只见他三两笔就勾勒出了一只苍鹰,只不过那鹰脚上系着的线特别的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