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到底是在睡着还是醒着。”焉九辰这一连串的小动作有些滑稽,沈千寒松了一口气。自己身上还湿着,他站起来运转内力,身上很快烘干。他盯着焉九辰看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迅速在手上凝了一个晶球,晶球中很快出现了凉雨的样貌。凉雨在里面急道:“你可算联系上了,找到他了吗?”
“找到了,他睡着了。大少爷,你们那边怎么样?”
凉雨明显松了一口气,语调也缓和了很多:“没事,就是一直出不去,没有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辰哥没什么事吧?”
“他暂时没事。你们在哪里?我过去一趟。”
“你不用过来了。你找找焉九辰身上有没有一只茶叶发夹,兴许可以通过那东西传回去。”茶韵儿在旁边说道。
“他身上?”沈千寒转头看了一眼焉九辰,“他身上没有。”
茶韵儿:“?你怎么知道,你找都没找。”
“额,这事难以解释,他身上的衣服,不是他自己的。”
茶韵儿凉雨都是一头雾水,凉雨直接问道:“什么不是他自己的,他怎么了?你把晶球移一移,我看看。”茶韵儿更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是他的难道还是你的不成?你俩在干什么?”
或许是热了,焉九辰把腿伸了出来。沈千寒不好解释,脸色有些难看,茶韵儿许是猜到了,她一皱眉:“怎么?他不会是被卖到青楼了吧?”茶韵儿能感知到他的方向,但并不知道他所在的地方。
镜面里的三个人同时沉默了。
凉雨一看这情形不对,就差要从晶球里面钻出来了:“什么!千寒哥你别不说话!他怎么样?你让我看看他!”
“行了,沈千寒,你摸摸他头发上有没有,要是没有,劳烦你再回一趟你找到他的地方。”茶韵儿拉着凉雨心里抱怨:这都什么破事啊。
沈千寒点了点头,朝焉九辰走过去,手往他头底下一摸索,一股凉气袭来,他把手伸进了他的头发,捉到了那只发夹。焉九辰发量大,把千叶藏在头发里没有问题。
“就是这个,”茶韵儿看着沈千寒手上的东西,“你找一个空旷的地方。”
凉雨还在盯着焉九辰看,他的上半身被包裹的严严实实,他没看出什么不妥,只好挪开眼,对茶韵儿道:“能行吗?”
“能不能行你看着不就行了?”茶韵儿手里的另一支发夹闪着绿光,听到沈千寒一句好了,她发动妖力,面前一阵白光,岁寒出了鞘,绕在凉雨周围,等强光过去,周围一片昏暗,岁寒又自己回去了。凉雨见到眼前的沈千寒,急不可耐:“辰……焉九辰呢?他在哪?”沈千寒手中的发夹被茶韵儿手中的吸了过去,他看着凉雨脚下的地面:“在我那。”
凉雨赶紧跑了过去。
茶韵儿看着沈千寒,把发夹别在了头上:“在哪看到的他?”
“苦卿镇,于府。”沈千寒淡淡道。
“于府?”茶韵儿想了一想,上前道,“听说过,是个老变态,喜欢折腾长的好看的小男孩。他真没事?”
沈千寒没有说话。
茶韵儿双手抱在胸前,眼底露出了不知名的笑:“你俩不是不共戴天吗?切断了和凉雨的联系,你在外面看完了?怎么样,精彩吗?”
“我去一趟于府。”沈千寒手握得紧,指甲要嵌进肉里了。他转身就走。
茶韵儿目光深沉,看着沈千寒一直走出了她的视线。
焉九辰已经睡的四仰八叉了,全然忘记了他刚才是什么处境。沈千寒没有跟他动手,还帮他降了火,他感到安全了,身体自然放松,也睡得格外的沉。他好久都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凉雨见焉九辰睡成这样,想必也是没有什么大事,没有掀他的被子,走了出去。茶韵儿靠在外面,见他出来,轻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一个对外宣称已死的人,突然又活了。”“瞒下来吧。”凉雨心不在焉。“怎么瞒?焉九辰的脸,不仅是凉府,只要是有点身份的人,差不多都认得。众口悠悠,你想把他关在这里吗?”茶韵儿看着他。
“影卫的嘴都比较严,就算是到了真的瞒不住的那天,我就对外界说,焉九辰是假死,已经投靠了凉府了。”
“你们避来避去,只不过是延后,该来的还得来。”茶韵儿笑道,“那你就等着吧,一山不容二虎,凉府和影阁之间,早晚要有一场恶斗。”
一直到日上三竿,焉九辰才慢慢醒转过来。他拿手挡了一下阳光,有点不适应,当真是好久没有看到这么灿烂的阳光了。
“醒了?”沈千寒听着床板吱呀响了一声,随口问道。
“嗯。”焉九辰脑子还不清醒,随口答道,“渴,有水吗?”
沈千寒拿起手边的水杯给焉九辰递了过去。焉九辰看清了眼前的人,先是愣了一下,接过了水杯,但没有立刻往嘴上放,他想起了昨晚的事,登时一阵窘迫,埋下头,声音极低:“我就这么光着睡了一宿?”沈千寒指了指床边:“衣服在那,睡够了,你就穿上。”焉九辰看着那一身偏白的灰色衣服,把水杯放到了嘴边:“昨晚上的事……你……你别和别人说。”沈千寒看着他,似是嘲笑:“我以为你向来不在乎脸面呢。”
“什么不在乎脸面?我一个大男人,差点被两个男的轮奸了,你说我要不要脸面?”焉九辰一阵恼怒,昨晚的事,越想越气。
“两个?还有谁?”沈千寒只感觉内心又一阵火气上涌。
“你看我认识吗?”焉九辰一把把被子拖到身上,气呼呼地翻了个身,“我再睡一会,一大早上起来,晦气。”
“九辰,你等会再睡。”沈千寒忍不了了,抓着被角把焉九辰掰了回来,“说,我保证不留活口。”
焉九辰被他的一声称谓雷住了,他扯过沈千寒拉动的被角,一脸嫌弃。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脸上瞬时爬上了悲伤。像变脸一般,他放下了被子,低头道:“我不知道。”沈千寒不知所以,奇怪地问:“怎么了你?”
焉九辰看了一眼放在床边的衣服:“沈大人,我换个衣服,你先出去行吗?”
沈千寒完全不明白焉九辰的态度为什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抬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你哪不舒服?”焉九辰没躲,伸手拿起了衣服就往自己身上套。沈千寒一愣,赶紧站起来背过身去。
看焉九辰光着,他很容易想到昨天的光景。
“好了沈大人。”焉九辰的声音传来,“昨天的人是一个团伙,还有很多人都被困在他们那里。”沈千寒调整了呼吸,一转过身,又赶紧转了回去。
要死啊,焉九辰从来没在他面前穿过浅色衣服,他这一身清素,差点把他鼻血看出来。
昨晚就不该看他那一眼,现在他满眼都是焉九辰泡在水里的样子,尽管他现在衣服穿得好好的,但他忍不住往那方面想。
焉九辰看沈千寒的举动,心里明白个大概,他没办法,只能默默祈祷:老天啊,别折腾我了,现在我唯一能容得下身的就是凉府了,要是沈千寒也是个弯的,没法活了呀老天!
兴许是听到了焉九辰的祈祷,沈千寒转过身来,面色恢复如常:“你在这等等,我先……先探探情况。”“探探情况?你知道他们在哪吗?”焉九辰懵懵乎乎的,可是沈千寒已经出去了。
他其实是想探一下凉府的情况。
凉雨应该和凉老头说了,老爷那边不会有问题。但昨晚他毕竟是把焉九辰抱回来的,他身上还湿哒哒的,焉九辰身上又青一块紫一块,难免不会引人误会。
果然,凉府的人一看到他,神情都变了,赶忙躲开去,嘀嘀咕咕。消息传的挺快。沈千寒气得咬牙切齿,昨晚他记住了那两个影卫的面貌,要是他们两个小日子还过得快活,他就不姓沈了。
焉九辰在屋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坐在床边?不行,像个小媳妇;站在床边?更不行,像个小妾;坐在椅子上?更更不行,像个一家之主。焉九辰捂着脑袋,昨天的这点破事,够他记一辈子了,他要是不把那两个觊觎他的混蛋撕了,他一辈子也别想好过。换在平常,他就算是坐桌子上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他找来找去也没找到个好地落脚,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绿豆糕上。
先吃饱了再说。
沈千寒一推门进来,焉九辰腮帮子鼓得像个仓鼠,他紧急看了他一眼,咽下一口正在嚼的,站起来:“你回来了?”
焉九辰吐音不是很清晰,沈千寒听懂了,朝他笑了。
焉九辰差点没噎死自己。
沈千寒见焉九辰咳嗽,赶紧倒了杯茶水送上前,焉九辰火速往后退了两步。开玩笑,这气氛,他要是接了,总觉得很暧昧。
沈千寒拿着杯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脸上略显尴尬:“你……喝点吧。”焉九辰心里紧张的厉害:“凉雨在哪?”
“大少爷?他在未府。”沈千寒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你是不是饿了?我给你弄点东西吃吧。”焉九辰看了一眼桌上的空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先去找那伙人吧,他们抓的人不少。”沈千寒点头:“行,走吧。”
“怎么走?风华不在我身边。”焉九辰上前一步,想抓住沈千寒的衣袖,手走到一半却放下了。
“我带你御剑。”沈千寒鞘中的剑响了一声。
焉九辰看着沈千寒腰间的佩剑,低下头,苦笑道:“我已经不会了。”
“你不会什么?”沈千寒走到他面前,抓起他的手腕放出一股内力。焉九辰没有反抗,半靠在床边上,依着他试探。“你……”沈千寒惊得说不出话来,焉九辰现在的身体,全身经脉都被堵住,已经没有习武之人的半分痕迹了。
焉九辰放下了手,别过头去笑道:“恭喜你啊,我已经彻底变成你的手下败将了。”沈千寒不理解,他抽出手猛然在焉九辰腰间掐了一把。焉九辰吃痛,一下子侧倒在了床上,伸手抓着床单,不再看沈千寒:“沈大人,我知道你怨恨我,你有什么怨气就现在发泄出来,我保证不哼一声。”
凉府的人,没有几个不想弄死他的。他是影阁的人,要想在凉府落脚,光有凉雨罩着他完全不够。想想他这几年在鬼界的事就行了,秦挽妖每天足不出户跟着他,他过的是什么日子?况且凉雨要比秦挽妖忙的多,他一个废人,只身待在凉府,不放低姿态,保不齐那天就去阎王府报到了。凉府的影卫或许看在凉雨的面子上不敢把他往死里搞,但是影卫和鬼族的那两个废物完全不同,个个都有实力把他弄成严重内伤,只要郎中发现不了皮外伤,最后一个断定病入膏肓……谁也帮不了他。
倒不如现在,让他们搞个痛快,以后也能好受点。
他静静地等着,沈千寒把他拉起来,叹了口气:“你不能御剑,那我们坐马车去。”“嗯?”焉九辰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但沈千寒已经出了门,朝他招手:“走啊。”
门外其实聚了不少的影卫。沈千寒为人勤勉,很少会这么晚才从屋子里出来,所以又引来了一番闲话。
“哎,你说屋里的到底是个什么人,能让沈大人这么着迷,今早都没起来练剑。”
“就是,这都快中午了。我在凉府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沈大人这个时候还在里屋。”
“哎哎哎!沈大人出来了。”
几个影卫都躲在树上,还有几个树上装不下了,装着殷勤来给沈千寒扫院子。沈千寒出门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向外门口走去。内门开了个小缝,焉九辰向外面瞅了一眼,不情不愿地推开了门,脸上挂着僵硬的笑,朝院子里的影卫招了招手:“嗨。好,好久不见哈。”
一时之间所有好奇前来的人全都瞠目结舌。
焉九辰见气氛不对,赶紧跑着追上沈千寒,一手挽住了他的胳膊,还心有余悸地朝后看了一眼。沈千寒拍了拍他的手,轻声安慰:“没事。”
短暂的安静过后,院子里像是炸了锅:“焉九辰?他不死了吗?!”“不是,影一!你昨晚不是说沈大人抱着一个个子高点的姑娘回来了吗?这是怎么回事?”“谁昨晚说沈大人的屋里亮了一夜灯!”“沈大人上了一个男的?这男的还是焉九辰?!”
“咳咳。安静。”一个熟悉的声音发了话。众人听到这声音,议论像潮水一般停了下来。凉老头面露尬色,昨天凉雨急匆匆地赶来和他交待了一番焉九辰的事项,他睡得迷迷糊糊还以为是在做梦,今早看影卫们都不约而同地朝沈千寒这边靠,他也过来凑了个热闹,他瞬间后悔昨晚没仔细听凉雨讲话,只能先驱散众人:“都散了吧,这件事,出了凉府,不要让他人知道。”等凉雨回来,他势必要好好问问,这个瓜,他必须吃明白了。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
焉九辰落的浑身不自在。现在要他去昨天的那个噩梦一样的地方,他脑袋里一片混乱,时不时便出现那个猥琐的手在他身上乱摸,甚至得寸进尺想要探进他的里衣。他偷偷看向了沈千寒,他正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
真好,本来,他也是这样的。他轻轻叹了口气,看向了沈千寒腰间的剑,默然开口:“沈大人,我还不知道,您给这柄剑命了什么名。”沈千寒看着焉九辰,他这样叫他他倒还真不习惯。三年之前,焉九辰也喜欢这么叫,但语气中带有极强的挑衅意味。现在他这般低声下气,像是讨好一样,弄得他心里很是不舒服。
“就是剑。我懒得起名。”沈千寒回应,他的剑有所不满,晃动了两下。
焉九辰一阵无语。怪不得,他俩交手近二十年来他从不知道沈千寒的佩剑叫什么,他图省事图的也太省了吧。
“真是……有趣。”焉九辰尴尬地笑了笑,接着问,“凭着昨天的情形,我感觉于府也难逃其咎,听着那个领头的意思,于府应该是他们最大的东家。”
沈千寒明白他的意思,焉九辰的脑袋向来都这么好用。明里暗里的要把欺负过他的人都搞死。他站起来坐在了焉九辰旁边,覆上了他的手,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你想利用我帮你搞垮于府?我能得到什么?”
焉九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赔着笑道:“沈大人,我只是说于府有所嫌疑,我哪敢利用您?您要是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我都可以给你。但您看,我现在有什么啊?您要是想打我一顿,您随意。”
沈千寒笑了一笑,伸手扯开他的衣领。
“!”焉九辰赶紧护住,转身从台子上滚下来,跪在地上,笑道:“沈大人,这还在路上呢,外面的人听了,不好。”
沈千寒有些无奈:“你不用这么防着我。我只是想知道,你脖子上的印记……”
“是鬼陵淼。”焉九辰脱口而出,他可不想让沈千寒以为,是于府的那个老头子在他脖子上吸了一口。
“鬼陵淼?”沈千寒脸色一沉再沉,心里在小本子上又记了一笔:怎么这么多人?
“大人,苦卿镇到了。”马车慢慢停了下来,车夫朝里面喊道。沈千寒撩开帘子向外面看了一眼,起身道:“下来吧。”
焉九辰凭着记忆把沈千寒带到了之前那伙子人把他带到的地方。沈千寒一剑劈开门,里面却空无一人。昨天那满院子的铁笼子,被绑架的十几号人,还有四个歹徒,全都消失了。他有点不敢相信,在院子里找了一圈,院子里还有昨天生火的痕迹,但人就像是蒸发了一样。“不,怎么回事,昨天就是在这里的。”焉九辰自言自语道,他转过头,见沈千寒眉头紧皱,赶忙解释,“沈大人,你相信我,我没有必要骗你的。”
“嗯,我知道。”沈千寒把手伸进一旁火堆燃烧产生的灰,“已经凉了,应该是走了挺长时间的了。”“那么多人,不会走多远的。”焉九辰看向地面,“总不至于连个脚印都没有。”真的就像这样消失了?
沈千寒到门外看了看,附近都是沙地,也没有打扫过的痕迹。他兀自嘀咕道:“我从来没听说过苦卿镇有这样一伙劫匪。如果是近年的新起,也不该显得这么熟练。”
焉九辰心里有些失望,如果这样的话,这事就可以不了了之了,苦卿镇没有发布任务,沈千寒不会有那个闲心去管这档子事。他看着沈千寒的背影,犹豫着说道:“或许,于府的人知道他们的行踪。”
“快正午了,你一早上都没吃东西吧?先去吃点吧。”沈千寒像是要故意避开这个话题。焉九辰一怔,笑了一声:“好,我确实饿了。”吃完了,带他回去,这件事就结束了。焉九辰心里委屈,寄人篱下,他又不敢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