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一边的焉九辰打了个喷嚏。
小猫在他怀里蹭了蹭,不断舔着他手臂上的伤口。焉九辰看窗外的秦挽妖准备收式了,赶紧把猫放下了。这猫养了好久了,它和焉九辰也越来越亲,猫被他喂的胖了一圈,但它有时候也会受到断手尸和断指尸的欺负。秦挽妖不在的时候,焉九辰几乎时时刻刻把猫抱在怀里,有焉九辰护着,大多数的打骂都落到了他身上,小猫被他死死按着,没有受到过多的欺凌。但秦挽妖在的时候,焉九辰几乎不怎么理这只小猫,他怕秦挽妖会别扭,在她面前的言行变得越来越规矩。
秦挽妖并不习惯焉九辰这般,处处讨好,就算是笑,也是他常常表露出来的商业假笑,没有一分真诚。
傍晚,秦挽妖带了一壶酒.。焉九辰面对这壶酒有些为难,他原本是能喝酒的,那是在他的内力还在的时候。由于秦挽妖不断在劝酒,他不想冒犯,硬着头皮喝了好几杯。等伺候秦挽妖吃完了晚饭,他就乖乖坐着等她离开。他一天都没正经抱抱猫了,心里怪痒痒的。秦挽妖放下筷子,看着焉九辰脸上规规矩矩的笑,朝猫招了招手:“过来。”焉九辰愣了一下,随即俯下身子轻声唤猫。猫见焉九辰叫它,扭动着身子快步跑了过去,一下子顺着他的手臂钻进了他怀里。
焉九辰站起来,一阵晕晕乎乎的,摇摇晃晃地走到秦挽妖面前,把猫举到她眼前,试探性问道:“你想摸摸?”“这猫好圆。”秦挽妖看着焉九辰怀里的猫,不禁感叹道。她伸手向小猫,猫往后缩了缩,并叫了一声。焉九辰尴尬地笑笑:“没事,有点怕人,你摸就行,它不会伤到你。”
秦挽妖强制性地探上了它的脑袋。焉九辰按着它的小猫爪,不让它乱动。猫尖声叫着表示抗议。“猫,不舒服吗?瞎叫什么。”焉九辰冲猫道。
“没起名字吗?”秦挽妖摸着猫道,顺手把猫拐到了怀里。
“没有,就叫猫。你要是喜欢,给它个名字?”焉九辰笑道,脸红红的。
猫害怕,不敢乱动。
“算了吧,有了名字,就有了感情了。”秦挽妖手上毛绒绒,舒服极了,她抬头对焉九辰道,“九辰,云娘给我派了一个任务,大概要好久的。”
“任务?额,那,还不错啊,她舍得让你出任务了。”焉九辰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但他不知来源,也不敢过问。
秦挽妖点点头,眼里有一种兴奋。焉九辰看在眼里,坐在了她旁边,看着她怀里的猫:“妖儿,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秦挽妖转头看着他,低头笑了:“当然记得。”焉九辰看着她像是有些害羞的样子,继续试探性地问道:“那次,其实你早就知道,是大长老直接指导的吧?”
秦挽妖摸猫的动作停了。
焉九辰笑笑:“亚琦是不是只是你们的一个工具?”
秦挽妖抬了头。
“你一直知道大长老的身份吧?”
“你一直在为她卖命?”
“你们是故意,来惹上影阁的吧?”
焉九辰摆弄着桌上的小酒杯,笑了一声,扶了一下脑袋:“怎么回事,好久没喝酒了,酒量变小了,半壶就醉了。”秦挽妖把猫放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是猜的。怎么,我猜对了吗?”焉九辰眼睛稍微眯了眯,在酒水的作用下,他的眼尾有点泛红,他探出手,在桌上摸索了一阵,一直摸到了秦挽妖的手,握住了。
“我还是信任你的。”只不过你让我失望了。
“九辰,你喝醉了。”秦挽妖扶起他,引着他往床上走。
焉九辰倒在床上,一翻身,没有话了。“九辰?”秦挽妖摇了他一下,听着他还算是比较均匀的呼吸声,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对不起,九辰,我不是有意利用你的。云娘待我有恩,我不能背弃她。”
她伸手解下了焉九辰的腰封,褪去了他的外衣。里衣敞开,露出他身上的一点淤青。“嗯?”这三年,她还从来没有解开过他的衣服,乍一看,这哪来的淤青?
她拉起床上的人,剥下了他的上衣,他身上全是淤青,有的已经淡了,有的还是暗紫色,刚形成不久。
焉九辰靠在她怀里睡得正香。酒劲本身就大,里面还被下了药。
秦挽妖皱了眉头:什么情况,她每天都来,一来就一天,谁能在她眼皮底下,违背云娘的意愿,把他打成这样?
他身上的伤虽然多,但都很轻微,连皮都没有破。可是,拖着这样的身体,每动一动都会疼,他不会就是这样过了三年吧?秦挽妖赶紧一甩头:或许是最近才开始的?要是这么长时间都处于这种状态下……她不太敢想。
“闺女。”鬼陵淼敲了敲门,“好了吗?”
“他睡着了。”秦挽妖拉过了被子。猫跳到床上,钻进被子里面。“哎!”秦挽妖想把那小东西拽出来。鬼陵淼推开门,恰巧撞见了秦挽妖把手探进焉九辰的被子。
“呵,咳咳。”鬼陵淼笑了一声,“挽妖,你要是真喜欢,这次回来,我让他娶你怎样?”秦挽妖一下子红了脸:“云娘,不是,是猫进去了。”鬼陵淼靠在桌边,舔了舔舌头:“这几年我可没怎么管你,你和他睡了没有?”
“云娘!”秦挽妖又羞又气,“我还没和你说呢,他又受伤了,新伤叠旧伤,我还在找是谁干的。”鬼陵淼一脸失望的表情:“唉,看来是没有啊,你现在才看到。”
“云娘,你一直知道?”她皱紧眉头,有些不敢相信。
“你刚才说了嘛,新伤叠旧伤,要是你在他一受伤的时候就看到了,保证不会让他身上有这么多东西吧?”
秦挽妖半信半疑,不由问道:“是谁?”
“这事你不用担心,我会查。挽妖,你现在实力尚可,让萧枫带你重新回影阁。他若是对你不利,鬼族会有人暗处保护你。”鬼陵淼强调了事宜,“先去吧,别耽误了。”秦挽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焉九辰,点头,刚到门口,有些不放心,又转过了头,“云娘……”
“放心吧。”鬼陵淼笑了笑。
茶韵儿盘腿坐在妖宿客栈的桌子上,一手撑着头,打了个哈欠:“你俩聊够了?这就把我招来。亏我做事快,要不然你就得扑个空。”凉雨正在翻找着一堆戏服,抬头不好意思地笑道:“你懂得不是比我多吗?谁还不喜欢带着一个大人物啊。”“你注意点啊,你可是答应过我帮我保密的。我现在最多能展现出来的实力就是五尾,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次遇到鬼焱,我帮不了你。”茶韵儿拿冰块砸他。
“哎呀,你别乱扔啊,凌霜姐把现场保存这么完好,让我破坏了,不就可惜了。”凉雨摸了摸脑袋,“妖宿客栈,包括整个苦卿镇阴气这么重,这是最好的下手点了。”茶韵儿撅着嘴,开始抠桌子。凉雨走到茶韵儿身边,擦了擦凳子,坐下。
“干什么你?”茶韵儿从桌子上挪了挪,可能是桌子年久失修,中间的支撑竟一下子断了。“哎!”凉雨眼疾手快,一下子按在了桌板上,抓住茶韵儿手臂,向前一跨搂住了她的腰,另一手搭在她的腿弯处,在空中轻巧一转在地上旋了一圈,稳稳定住。茶韵儿一手下意识环住了他的脖子,稳当当窝在他怀里,头发还在空中飘着。
一个心动唯美的画面,洒下来的不是花瓣,是遍地的灰尘。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凉雨你有病啊!我又摔不死,你搞那么大动静干嘛?”
“咳咳咳,往外跑!要呛死了!咳咳!”
一场闹剧过后,两个人只能坐在门外的台阶上等灰尘散去。凉雨看着前面的一处包子摊,看向茶韵儿:“你饿不饿?”“多买两个,饿死了。”茶韵儿也闻到了香味,抱怨。
吧唧吧唧。
茶韵儿乖乖坐着啃包子。凉雨看着她的食量,着实有些震惊。虽说这包子不是很大,但她这吃了十来个,不太对吧?凉雨刚刚吃了两个,就只盯着她看了。茶韵儿自顾自吃着,腮帮子慢慢鼓了起来,等抓到最后一个,她看向了凉雨:“带的钱不够?”凉雨不太好意思地咳了咳:“不是,没大想到,我再去,你敞开了吃。”
等凉雨又提着一笼小包子回来,茶韵儿仰在台阶上,轻轻瞥了他一眼:“你吃吧,我吃好了。”凉雨坐在她旁边,打趣道:“好了,这下我知道你的食量多少了,下次请你吃饭,我就有数了。”茶韵儿笑而不语。
凉雨往嘴里塞了一只包子,低声问道:“阿韵,你好像不喜欢这里。”
“沈千寒都告诉你了吧?”茶韵儿毫不避讳,看着将近傍晚血色的天空,“他说的没错,你要是也觉得我凶残,一走便可。”
“我都和你相处这么长时间了,凌夜峰一次,要不是你出现,我就被反噬而死了,你觉得,我会信那些人口中的谣言?”凉雨笑了,“我不信,就算是真的,我也想听听你的理由。你生性善良,和他们口中的钟小韵完全不是一个人。所以,钟小韵也好,屠城也罢,不过都是你迫不得已干出来的事吧。”
茶韵儿转头,夕阳落地把凉雨的脸染成了玫瑰色。她抚了一缕乱飞的头发:“好啊,你想听,我和你说,但我不想在这里。”
“伊卡县城吧。”
“狼妖在修到六尾之前,每年的八月十五都会失去大半法力变作原型。修炼到四尾很容易,第五尾需要过一趟鬼门关。等到六尾之后,狼妖的实力就会呈现断崖式增长,但修炼的风险极大,一个不注意,法力尽散,灰飞烟灭。很多狼妖都在修到五尾时被道士发现并残忍杀害,就算有的侥幸逃脱,妖界也不会放过这些即将炼作六尾的狼妖。狼妖的实力太过凶煞,他们不想给狼妖变强的机会。”
苦卿镇原本叫黄岐村,傍山倚水,是个很和谐的村镇。
距黄岐村南边最近的山原本叫做远合山,山上有七匹狼,是茶韵儿原本住的地方。那时她还没有改名叫钟小韵,领头狼叫翼狼,当时已有五尾的修为,但这支狼群从来不抛头露面,除了翼狼,狼群里还有一个叫樱的狼妖也是五尾修为。
茶韵儿源自一个妖界的一个显着家族茶家,一出生直接便能化作人形,自古以来就是控物系的主宰。她有一个姐姐,两人长相近乎完全相同,姐姐的天赋比她高很多,父母的目光永远在姐姐身上,她从来没有收到过重视。茶韵儿像是一个怪种,她连最基础的控物系入门都入不了,家里人对她很失望。
茶韵儿小小年纪,只觉得是自己不够努力,只要自己努力练好控物,就可以获得父母的赏识。晶莹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脸蛋、发梢都在发热,几滴汗珠像是要灼伤她一样,在她脸上留下了汗痕。头上的血管砰砰乱跳,最终她还是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茶歆儿在远处看着摇摇头走上前,背起茶韵儿:“走吧,我们不练了。”茶韵儿身体瘫软,缩在姐姐身上,无不抱怨:“姐姐,你教我嘛,我就是不会。”
“韵儿,你何苦就在一棵树上吊死呢?”茶歆儿一边走一边说道,“凡事总会有例外的,你既然无法学入控物,没准可以尝试其他法术入门。我见你的力气比一般的妖要大很多,为什么不试试力量系呢?”
“可是,他们都是控物系啊,而且,控物系比单纯的力量系要酷多了。”
“实用就行,韵儿,这么久你都没有入门,就算你强行学会了,也很难做到出神入化,换个方向走吧,别在乎别人,姐姐支持你。你偷偷练习,等时机成熟,一定会惊艳所有人的。”
有时或许就是天赋作怪,控物系茶韵儿练了十年,只能抬起一片小小的叶子,但力量系自从她一入门,法力便开始突飞猛进,甚至能抵挡住茶歆儿的攻击。很快她便练成了两尾。
茶歆儿自然是为茶韵儿高兴,可是家中其他人却将茶韵儿视作怪胎,甚至连母亲都对她冷眼相看。外界的人开始传茶韵儿是一个杂种,不是茶家的后。茶歆儿听了每次都生气地当众怼那些乱说的叔叔婶子们:“你们说韵儿是杂种,那和她一奶同胞的我呢?也是杂种吗?”众人无法反驳。茶歆儿天赋异禀,没人敢说她不是茶家的后。但那次以后,茶歆儿挨了人生中第一次打,因为对叔伯不敬。
或许父亲是为了保全他的名誉,也或许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茶韵儿刚百岁时,被扔到了一个陌生的山里,便是远合山。她一觉起来,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没有姐姐,没有亲人,也没有熟悉的房子,一时慌了神,不知所措。也是在这一天,她遇到了翼狼。这个让她一生都没办法忘却的妖。他把茶韵儿收留进了远合山狼群,知道她是茶家的人,亲自去找茶家讨公道,父亲却说自己从来就只有一个女儿,他破口大骂翼狼是杂种,想用一个和歆儿一模一样的人来侮辱自己。翼狼气得毫无办法,他得罪不起茶家,只能忍气吞声又回到了远合山。
茶韵儿一路在哭,而翼狼一路都在哄她。
茶韵儿说她想见一眼姐姐,翼狼愣了一下,又带她折了回去。他故意在茶家门口闹事引开了许多人,茶韵儿便顺着墙爬进去见到了姐姐。姐姐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这么狠心,她们两个抱在一起哭了,姐姐说她不能离开,她也不想认这个父亲了,可是她不能离开母亲。她让茶韵儿先避避风头,等她能够在家里做主了,她一定会把她从远合山接回来。
翼狼很聪明,他没有被他们抓住,等茶韵儿一回头,他只坐在墙头上等她们说完话。
茶歆儿对翼狼作揖:“好心人,请你一定好好照顾我妹妹,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翼狼点头:“没事,我既然能捡到阿韵,这边是缘分,我会好好照料她的。”、
等回到远合山,看着这几张陌生的面孔,茶韵儿心慌,只紧紧拉着翼狼的衣摆。翼狼笑着拍拍手:“来吧,我们现在有一个新成员,阿韵,做做介绍吧。”茶韵儿声音小小地看着地面:“我叫,茶韵儿。”
“好听啊,咱这些山野村夫难得能听到这样的名字啊。韵儿,我叫苍塔,多多关照。”翼狼看了看苍塔,向茶韵儿笑道:“他可有意思了,是我们这的开心豆。”
“苍塔哥,你这为了韵儿姑娘开心,可把我们几个都得罪光了啊。”另一个人笑嘻嘻道,“咱的名字也不是那么难以入耳,凑合听,我叫安楚。”翼狼点头,补充道:“这是队里的消息通,他对外界的消息知道的很全面。”
“我的名字好记,单字一个樱。”
“这是个实干派,她带着安楚和玹琦修炼的冰系法术。”
“我的名字也比较好记,我叫雯雯。是……下雨那个雯。”雯雯还比较腼腆,说了一句话,脸都红了。“哈哈,这个你看到了,小姑娘比较害羞。”翼狼冲雯雯笑笑。介绍了别人,翼狼又转过头对茶韵儿道:“我叫翼狼,已经介绍过了。咱队里其实还有一个,叫钟铉琦,但他跟着几个道士下山了,偶尔有回信,有机会带你去见他。”
“嗯。”茶韵儿目光也瞥向了那个比较腼腆的雯雯,她俩性格很像,应该会是第一个交上朋友的。
接下来的两百年间,茶韵儿认真修炼,力量系法术大增,修到了四尾。狼群中的人无一不震惊,纷纷夸赞茶韵儿实在是个好苗子,茶韵儿在家里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待遇,在开心的同时,性格也逐渐活泼起来。
她很快就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翼狼阳光开朗,长相又好,茶韵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些不敢和她的翼狼哥眼神对接了。她知道自己是喜欢上了翼狼,但翼狼对樱的好感可谓是狼群皆知,他俩认识几百年,狼群里时不时就爱开他俩的玩笑,茶韵儿也会跟着起哄,当时是开心了,但事情过后真正见他们笑着聊天的时候,她又有些心酸,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异常,她不时会继续调侃。在整个狼群看来,茶韵儿就是他们两个的粉丝头子。
暗恋者没有资格吃醋,但有资格喜欢。茶韵儿没有因为翼狼而在背地里给樱使绊子,相反,她实在很喜欢樱。樱的性子和翼狼差不多,因为茶韵儿年纪小,她总是很照顾她。茶韵儿以为她会第一个和雯雯交上朋友,没想到最先让她喜欢的不得了的是和她性格完全相反且可以说是互为情敌的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