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人生性敏锐,一丝一毫的异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楚狸下意识捏紧指尖,他的手已经摸去。
“你干什么!”
楚狸撤不开的手,被男人捏紧腕子,拉开衣袖。
“放开……”
唰!
衣袖撩开,只见里面藏着一块月牙白色的玉佩。
材质普通,样式粗糙,是街边小摊几个铜板都能买到的便宜货物,却被她藏得紧紧的,还有几分被发现的羞愤。
楚夜离怔然的拿起它,“这是……送给我的?”
这是男款的玉佩。
一旁,伺候的宫女惊声道:
“这是三日前,谢小姐托奴婢出宫买的,没想到竟是给皇上准备的登基之礼。”
另一名宫女也想起一件要事,在皇上耳边低声汇报道:
“皇上,前日晚上,奴婢见谢小姐亲手将那半枚破碎的平安扣砸了稀碎,扔在花坛里。”
楚夜离瞳孔中骤然扩散着什么,惊然看向楚狸。
她竟当真放下了?
当真决定要好好跟他过日子?
楚狸有些羞怒,伸手去抢:
“你若不喜,还我便是。”
“喜欢!”
他扬手避开,勾着纤细的带子,便将它飞速系在了腰上,还满意的晃了晃,
“只要是小九给的,我都喜欢。”
楚狸冷笑:“你方才强抢时,可不是这般说辞,说到底,你终归是不信我罢了。”
楚夜离认真的看着她:
“有些话,我只问唯一一次。”
“小九,我若信你,将来,你是否会背叛我?”
“不会。”
“好。”他毫不犹豫,“明日,我便撤去凤仪宫的所有侍卫。”
“只是小九,千万别背叛我。”
否则,他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偏执的事情。
上前半步,宽厚的大掌轻抚她的脸颊,看着她挺翘卷曲的睫毛下,藏着看不清的心思,在她的耳侧温声道:
“我不怕你骗我,就怕你骗不过我。”
温声和煦似春风,可里面夹带着的寒意,又令人有几分毛骨悚然。
像立于薄冰之上,生死喜怒,皆在一念之间。
楚狸轻垂眸子,“你若不负我,我……定不负你。”
-
今夜,楚夜离心情极好,回了夜宴,推杯换盏,待众人走后,楚狸立即折回凤仪宫,躲在无人的角落里,取出那名宫人方才趁乱塞给她的小字条。
打开。
上面只写了一个歪丑扭曲的字:安。
瞬间,热泪盈眶。
是皇叔写的,还是八大金刚给的,她分不清,但挂牵了数日的心、终于得以安定。
愿身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
终有一日,我们会再相见。
-
翌日。
楚夜离说话作数,一早便撤走了凤仪宫的侍卫,拘禁了长达半个月的宫殿,终于有了一丝自由的气息。
早上,楚夜离过来陪她吃早饭。
他身着一袭淡紫色的常服,温雅又矜贵,腰间却挂着一块格格不入的廉价玉佩,虽说平庸,却生生被他衬托起来。
“小九。”
“皇上。”
“生疏了。”
“五哥。”
他牵着她的手坐下,看着桌上的粥米小菜,笑道:“我们有多久没有好好坐在一起吃顿饭了?”
楚狸拿着勺子盛粥,“是你太忙了。”
“治国跟打仗完全不同,政治政策与兵法完全相悖,处理起来确实棘手,当初摄政王在时,内阁都听他的,倒是不太配合我。”
他接过碗,喝了两口,
“小九,你若有空,替我去内阁走一趟,那些老家伙固执己见,我总不能将他们全杀了。”
楚狸指间微颤,只是一瞬,恢复如常。
垂眸道:“我晚些便去。”
“辛苦小九。”
“不劳烦。”
一顿饭下来,楚夜离说了许多,倒是楚狸有一声、没一声的应着。
饭后,他握着她微凉的手,温声道:
“天冷,别出去太久,我等你吃晚饭,嗯?”
“好。”
“乖。”
揉了揉她的头,便去上朝了。
楚狸看着他背影离去,嘴角的弧度才逐渐收起。
一旁伺候的宫女情不自禁道:
“谢小姐,皇上真疼爱您。”
疼爱?
当着她的面,杀了她喜欢的男人,还逼她全程目睹,这样的爱,她或许无法理解。
“替我取件大氅,我要去摄政王府。”
“是。”
虽然楚夜离已经不再拘着她,可她出宫时,却是由他手下的亲信阿玉陪同。
阿玉的武功与敏锐度极高,丝毫不亚于楚棣迟身边的惊影与重枫。
“谢小姐,主子担心您独自出行安全隐患,让卑职随行保护,您不用管卑职,只当卑职不存在便是。”
说好听点,是保护。
说直白点,是监视。
楚狸轻拢衣口,神态自若的出了宫。
如今,她心中安定,心如止水,只需静待时机。
出宫。
寒冬大雪,摄政王府如旧,只是少了许多人,安静而萧条,走在曾经走过的廊道下,依稀忆起过往,清晰如昨。
走近祠堂时,可闻里面的啜泣之声:
“殿下……您走的冤……”
“殿下啊……”
楚狸走来,“杨管家。”
老人佝偻的脊背一僵,立忙捏着衣角擦干净眼泪,转过身来,“主母!”
“如今,你不要这样唤我……”
后面还跟着阿玉,两个宫女,暗处恐怕还藏着侍卫。
杨管家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是,是,谢小姐。”
楚狸看向新立的摄政王灵位,除了这些心腹至亲,恐怕无一人敢祭祀他,没有遗骸,就连他的棺椁也无法葬入皇陵。
“杨管家,告诉大家节哀,我会一直与你们在一起。”
有主母这句话,摄政王府上下、大家都有盼头。
杨管家哽声道:
“谢小姐,殿下尸骨无存,我们只将他生前的遗物,立了衣冠冢,您是否要去上两炷香?”
楚狸眸色哀痛:
“我想去为他收拾一些他生前常用之物。”
“是,您请随老奴来。”
进入主院。
推开门,厢房一切如旧。
楚狸进屋,阿玉也随之跟着。
楚狸道:“我只是收拾一些东西罢了,你也要跟着?”
阿玉道:“卑职并未插手,也未曾妨碍,谢小姐莫非想做什么背着卑职的事?”
“是啊。”
楚狸大方承认,抽出屉子里藕粉色的长丝带,道:
“我要整理一些跟摄政王玩过的玩具,你要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