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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薏醒来时,将近傍晚。

竹林风声沙沙作响。

屋子里布置冷硬陌生。

她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房内缓缓燃起安神香,外面檐下的灯笼亮着光,房内一股松香混着墨香的味道。

这是谢肇厌的房间?

凌薏掀被下床,脑子里还晕乎乎的,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外袍搭在了屏风上,三步远的桌案上又叠放整齐一套女子衣裙。

凌薏闻了闻自己外袍上的酒味。

索性直接重新换了一身。

她走出屋子,书房外的冷舫见到她,嘴角露出笑。

书房里还亮着灯。

谢肇厌应该还在处理公务。

凌薏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诡异。

春日早晚还泛着凉意,一婢女端着热茶上前。

“凌姑娘,这是主子特意吩咐煮的薏仁红茶,适合宿醉后饮用。”

凌薏嗯声,没想到谢肇厌还挺细心。

那婢女给凌薏倒了一杯。

凌薏小口抿着,甜甜的,还不错。

就在这时,书房门响了。

里面出来了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凌薏转过身,她握着茶杯,一袭紫衫衣裙衬得人越发纤细,肤色莹白,比上等瓷器还要温润。

谢肇厌收回视线。

谢璟慕已经写完了课业,像只小蝴蝶就朝凌薏跑了过来。

有几日没见小丫头了,仿佛又长大了些。

小姑娘模样软软糯糯,像极了个汤圆丸子。

凌薏忍不住戳了戳小丫头胖嘟嘟的两颊。

“小璟慕,好久不见呀。”

谢璟慕把脸埋进了凌薏腿里。

“香香。”

凌薏:“什么?”

谢肇厌就在这时出现了,他扫了眼凌薏,“酒醒了?”

凌薏眼眸微眯,不承认:“我只是困了,我没醉。”

谢肇厌勾了勾嘴唇,一脸早已看穿的表情。

凌薏轻哼一声,她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姐姐要走啦。”

谢璟慕抬起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了眨:“吃饭饭。”

对着谢璟慕期待纯粹的眼神,凌薏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谢肇厌垂眼,“现在刚到酉时,你回凌府不超过戌时。”

凌薏作为难状。

谢肇厌眼里有几不可察的笑意,他语气很淡,往细了听去,隐隐有种蛊惑人心的微妙感。

“府里厨子做了甘露汤,取自名恩山上的野鸡而烹,色泽鲜美,肉质松烂,里面加了松茸等药材……”

谢肇厌拖着嗓音,目光盯着凌薏。

下午睡了一觉,凌薏摸了摸肚子。

空瘪瘪的。

今日除了早饭,还没用过别的膳食。

哦,除了书社的糕点。

她轻咳一声,“我不饿,我只是尝尝。”

谢肇厌眉梢微挑,一脸任由凌薏怎么说,他毫不反驳的表情。

“凌姑娘说得对。”

凌薏看得牙痒痒,忍不住想咬一口。

算了,小璟慕这么乖。

她才不跟谢肇厌轻易计较。

谢璟慕拉着凌薏往院子里的膳房而去。

一大一小走在前面,风里送来了海棠苑的芬芳。

谢肇厌那双往日冷淡如寒冰的冷眸,顿如冰雪消融,温和惬意。

膳房在竹林边的屋子里,四面开窗,若是白日,随便一扇窗户出去都别有一番美景。

婢女很快端来了甘露汤和别的菜式,有五香熏鱼,杏仁豆腐,云片火腿,还有百合酥。

鸡汤香味充斥鼻尖。

凌薏味蕾蠢蠢欲动,她看了眼谢肇厌,用餐前没忍住问了一句。

“我下午没做什么不一样的事……吧?”

谢肇厌没让人伺候,替凌薏和谢璟慕盛了汤,动作慢条斯理,不失优雅。

凌薏睁着眼睛,眨也不眨就看着谢肇厌。

谢肇厌语气随意,“有。”

凌薏眉间顿时蹙起,眼神微变,等着谢肇厌的回答。

谢肇厌嗓音淡淡,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醉了,我没醉,你强迫我喝酒。”

凌薏肉眼可见表情凝固,她轻笑一声,“谢大人定是在玩笑话,我怎么可能?我不发酒疯的。”

“凌四,你敢做不敢认?”

凌薏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谢肇厌眼眸渐深,“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凌薏反应极快,“难道还有别的事?”

“谢肇厌,你瞒我!”

“没有别的事。”

凌薏眼眸一眯,“谢肇厌,你是不是套我话了?”

谢肇厌喉间溢出一声轻笑,他若有所思盯着她,缓缓出声:

“凌四,是我该问,你有什么不能说的?”

谢肇厌将话挑到明面,静默等着凌薏的回答。

“谢大人,提醒你一句,你是我的人,不能问我别的问题,你别忘了!”凌薏一字一句看着谢肇厌说道。

此时距离书房并不算远,她一说完,二人神色微变。

不由自主脑海重映那夜场景。

凌薏不说话了。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

谢璟慕瞅瞅凌薏,又看看老父亲。

小姑娘两只手掌拍桌。

“吃饭,不要说话。”

这鸡汤实在是烫,从唇齿烫到耳尖,凌薏感觉自己浑身都热热的,耳尖肉眼可见变红。

她轻咳一声,对着她最近的窗户吹夜风。

可背后仿佛有一双眼睛盯着,都快盯出一个洞了。

谢肇厌漫不经心收回视线。

小丫头颤颤巍巍给凌薏夹了个大鸡腿。

“姐姐,吃。”

凌薏转回身子,鸡汤差不多也凉了些,她小口抿着,一眼没再往谢肇厌那边看。

饭后,谢璟慕就开始犯困了。

今日学堂留的课业多,可把她累坏了。

与凌薏撒了会娇后,谢璟慕就一步三回头被牵回屋里睡觉了。

原地只剩了凌薏与谢肇厌。

谢肇厌让人去取了件薄披风,凌薏预备自己动手,谢肇厌却先她一步,手臂一扬,凌薏背后的风都被挡住了,谢肇厌垂眼专心系着带子。

凌薏垂眼,看着谢肇厌修长的指节,轻咳一声:“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谢肇厌从凌薏不断颤动的眼睫处移开,他眼皮轻掀。

“我是凌姑娘的人,给凌姑娘系个披风又算什么?”

凌薏美目微瞪,瓷白的小脸绷着,“谢大人有自知之明就好。”

说完,凌薏就转过身,她忽视逐渐发热的面颊,希望冷风再大些,赶快吹散面上热意。

她快走了几步,见后面的人还没跟上来。

不禁停下步子。

转头看着谢肇厌。

谢肇厌还立在原地,似笑非笑看着她。

凌薏抿了抿唇,明亮澄澈的眼神回望着他,“谢肇厌,我不喜欢等人。”

这时,方才倒茶的那婢女取来了一个汤婆子递给谢肇厌。

谢肇厌慢步来到她面前,男子嘴角蕴着温润的笑,拉过凌薏的手,将汤婆子塞了进去。

凌薏手心发热。

谢肇厌垂目,“凌薏,你走在前面,回头就能看到我。”

凌薏抬眼,对上谢肇厌深沉目光。

她猛地一下移开眼,嘟囔道:“再晚,我娘就要发现了,你先送我回去。”

耳边传来谢肇厌一声叹气。

凌薏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撞入男子漆黑凤眸中。

下一瞬,凌薏就被谢肇厌抱了起来,驾着轻功来到谢府侧门,上了马车。

凌府的护院于谢肇厌而言不过空无一物。

凌薏稳当落在藤英苑后,没忍住问道,“谢肇厌,你到底是谁?”

谢肇厌眉梢微扬,“凌四,你查我籍贯?”

“不说算了,我要进去了,你慢走不送。”

院内,杨帆还蹲在树上。

果然前主子对新主子不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