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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外面如今乱成什么样,日子还是要过的,霍家也迎来了好事,农历三月十九,这一天,是霍三小姐出嫁的日子。

霍家门口鞭炮响个不停,沈南枝满脸堆笑的地迎接着一拨又一拨来贺喜的客人。

霍少帅就站在她旁边,不苟言笑。不过霍少帅本就不是爱笑的人,也没人觉得奇怪。

大红的轿子晃晃悠悠地停在了霍家门口,新郎看着一表人才,一身喜庆的大红马褂,客人们连连夸赞,不知是出于几分真心。

不过这也没人在意。

沈南枝笑得嘴角都僵硬了,突然想起件事,女子出嫁不是得要兄长或弟弟背出门吗?

她看了看一身军装站得笔直的霍少帅,小声问一旁的霍夫人:“娘,少帅怎么还在这?三姐姐谁背出门啊?”

霍夫人示意沈南枝回头看,三小姐身着华丽的凤冠霞帔,趴在个壮硕的喜婆背上,旁边还有丫鬟帮忙扶着,从屋里被背了出来。

她眨了眨眼,“这也行?”

霍夫人一笑:“怎么不行?”

其实前面两个姐姐出嫁,霍少帅也没背过。

本就是庶出,霍少帅的身份又那么特殊,谁敢让他背?他自己也不会背的,霍三小姐和四小姐基本上就是前后脚出生的,与霍少帅就差了几个月,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但并没有太多的交集。

若说是谁有这个殊荣让霍少帅背上一背,那就只有霍名秀了,他唯一的妹妹。

霍逍的出身、家世、受到的教育,决定了他的霸道性格,可这种霸道又显得特别理直气壮,让人说不出啥来。

在鞭炮和一片祝福声中,霍三小姐就上了轿子。

当天霍家和钱家都办了喜事,整个关北城闹哄哄的好不热闹。

虽然外面战火纷飞,但咱们老百姓心里有底,觉得有霍大帅在,北六省那就是个稳当的地方,安全得。

沈南枝在来吃喜酒的宾客里看到了红殊,她上前给沈南枝打招呼。

“怎么样,可还适应学校的环境?”沈南枝率先问道。

红殊点点头,她如今早已不是渔村那个落魄的小丫头了,一身淡雅的素色旗袍将她衬得亭亭玉立,有几分世家小姐的感觉了。

“刚开始有些难,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见识到了不少东西。”

沈南枝微笑着,上下打量她一番,“看你这般模样,我便放心了,安心读书,以后若有机会,自会见识更多。”

这真的是善意的提醒。

说话间有人跟沈南枝打招呼,说了几句恭贺的话。

红殊认得那人,之前去过她们学校,还是校长亲自接见的,想来身份不一般,如今对着沈南枝语言间全是恭敬。

沈南枝忙着招待客人,与红殊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吩咐下人招呼好她。

红殊放眼看去,整个宴席上全是非富即贵的人,沈南枝站在中间,众星捧月一般,轻轻松松就能站在这富贵荣华的顶端,被无数的荣耀与奉承包围。

“诶,不知这是哪家的小姐,看你与少夫人关系匪浅啊。”

搭话的是位模样不俗的男子,身着长衫一派儒雅,红殊微微一怔,旋即挤出一丝笑容,轻声说道:“我不过是少夫人故交,岂敢妄称关系匪浅。”

“才不是,我家小姐与少夫人乃是姐妹相称的。”跟在红殊身后的丫鬟适时插了句嘴。

“绿萝,”红殊嗔怪的训了绿萝一句,“不要胡说,姐姐虽然认了我这个妹妹,但我又怎能借此攀附。”

男子听闻笑容更盛,想要和霍家搭上关系不易,少夫人既已承认是妹妹,想来关系也非比寻常。

他轻笑一声:“小姐这般谦逊更显高雅,我观小姐仪态不凡,不知可否交个朋友,在下姓赵。”

“赵公子唤我红殊便可。”红殊微微欠身,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

赵公子兴致盎然,两人很快便攀谈了起来,聊天中赵前光得知红殊与他同在一所学校,无疑是又拉近了一些距离。

赵前光的确很有学问,从四书五经谈论到西方哲学,从历史典故聊到当下时政,口若悬河,妙语连珠,红殊听得入神。

可是交谈中,红殊对于赵前光谈及的话题都很生疏,对于海外留学趣事她眼神中隐隐透露出一丝茫然与好奇,她的回应也显得颇为局促匮乏。

聊到某些见解时,赵前光会询问她的看法,红殊咬了咬唇,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忽而,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两人一愣,纷纷回头看去,郑锦瑟坐在一旁,撑着下巴不知道听了多久,目光带着审视在红殊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我都听说了,沈南枝捡了个打渔女回来,就是你吧?”她眼角眉梢尽是嘲讽,捂着嘴巴笑:“真是笑死了,换了身皮就敢冒充世家小姐在这跟赵公子高谈阔论了,不懂装懂,徒惹人笑。”

红殊本正与赵前光聊得兴起,被这突如其来的讥讽打得措手不及,原本带着几分自信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她紧咬下唇,都快咬出了血印子,心中满是羞愤与难堪,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赵前光一瞬间便明白了,看了眼红殊的样子,心底也有几分懊恼,难怪她一问三不知,原来竟全是装的,虽未言语,但神色间也有了几分疏离。

虽然他对于郑锦瑟出言不逊心中略微不满,但她毕竟是霍家表小姐,与她生怨怕是会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赵前光轻咳一声,随意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

此时,周围的宾客也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那些目光犹如一根根尖锐的刺,直直地扎向红殊。

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的舞台中央,却不是作为光彩照人的主角,而是被众人耻笑的小丑。

红殊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无法挪动分毫,她瞪向郑锦瑟,似要将郑锦瑟的无礼行径刻在心底。

郑锦瑟却全然不以为意,摇曳生姿地继续在宾客间周旋,仿佛刚刚的尖酸言语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插曲。

书房,李进春将两份口供摆在了霍大帅面前。

“妈了个巴子的!”

霍大帅看完了口供,怒不可遏,书桌拍得框框响,他就知道跟人本人脱不了关系。

“大帅,怎么办?”

霍大帅胸膛起伏着,看了眼靠在窗户边的霍逍。

“那两个人连同口供一起送给郭丰,”霍逍黑眸里寒光一闪,“其他的,都杀了,一个不留。”

李进春一愣,“都杀了?万一日本人…”

“万一什么万一!”霍大帅猛地一拍桌子,“关起来那帮日本特务不是都给自己起了个华夏名吗,老子杀几个吃里扒外的叛徒干他日本人有求关系!老子不仅要杀,还要杀的人尽皆知!”

“是!”

霍大帅挥挥手,眼底全是肃杀,“死了的就算了,没死的直接拉到法场砍头,我儿媳妇儿那事儿也该给个交代了!”

“是!”

李进春还要说什么,霍逍忽然眉头一皱,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他身形如电,一个箭步冲向门口,猛地拉开门,只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正瑟缩在门口,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若筛糠。

“少,少帅…我…”

霍逍大手如铁钳般死死卡住那丫鬟的脖颈,那女子双脚离地,惊恐地瞪大双眼,连求饶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霍逍面色冷峻,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丫鬟的脖颈被霍逍硬生生拧断,身体瞬间软塌下来。

霍逍面无表情地松开手,任由丫鬟的尸体倒在地上,大帅府的卫兵听到动静,不出片刻就将人拖走了,门关上了。

李进春见怪不怪,大帅府看似严严实实,其实到处都是漏洞。

“这次会是谁派来的?”

霍逍拿手帕擦手,眼底波澜不惊,没说话。

霍大帅冷哼一声:“忍字头上一把刀,忍到不能再忍,那就是刀该出鞘的时候了。”

对于书房发生的事沈南枝一概不知,她现在正忙着她的大生意。

美国洋行的温特先生也在吃酒的行列里,这让原本想解决完商会的事情后再去找他的沈南枝改变了主意。

对于前段时间她遇刺的事情,温特先生表示问候,但是一听到沈南枝说要跟他做生意,他没有就皱了起来。

“沈,我很欣赏您的为人,我本人也很喜欢跟你做生意,但是你要知道目前除了商会的人,要想从洋行进出口东西是非常麻烦的,”温特先生轻轻晃着手中的酒杯,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与为难,“海关那边把控得极为严格,每一笔进出口业务都像是在走钢丝,稍有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

这不仅关系到沈南枝的利益,也关乎到他们洋行,他不敢轻易承诺。

沈南枝神色镇定自若,淡淡地笑着,“温特先生放心,我既然能跟你这么说,就有把握做成这笔生意。”

沈南枝跟温特详细说明了她所要的东西,一千头美国猪。

听她说完后,温特的表情十分精彩。

“你要买猪?”温特嘴角有些抽搐,“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沈?”

“没开玩笑,”沈南枝点了点头,“有可能的话外加两百头种猪。”

温特先生夸张地笑了:“沈,你可别拿我寻开心了,我在这洋行干了这么多年,什么生意都做过,可就是没卖过猪,你是打算在这城里开个养猪场?”

沈南枝忍住笑,“没错,我是打算开个养猪场。”

国内的猪大多个头小,长得还慢,猪肉价格不便宜,所以不是所有老百姓都能吃上猪肉,等这些美国猪到了北六省,和当地的猪一杂交,那生出来的小猪崽,说不定各个都能长成猪八戒那么壮实,到时候猪肉产量噌噌往上涨,这可是造福百姓的好事啊。

当然,有了猪,她的罐头厂也就不远了。

温特先生放下酒杯,双手抱胸,仔细打量着沈南枝,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实性。

“沈,你得知道,猪的进口更是麻烦,这些活物需要特殊的照料与运输条件,且海关检疫方面的要求极为严苛,稍有差池就可能导致整批货物被扣押。”

沈南枝微微欠身,耐心解释道:“温特先生,我明白其中的困难,但我也有我的考量,钱不是问题。”

温特先生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沈,你可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神奇人物,好吧,我会试着联系,你等我消息,不过我可不敢保证他们不会以为我疯了。”

“多谢,”沈南枝喝了口茶,接着又说道,“另外,我还想购买一批犁地机和拖拉机,不知贵洋行在这方面有何资源与报价?”

温特微微一怔,摩挲着下巴:“沈,拖拉机和犁地机的成本可不低,运输和维护也都需要费用,但如果你坚持,我可以给你一个初步报价,每台拖拉机二百大洋。”

沈南枝眉头微皱:“这个价格超出了我的预期,虽然这对农业发展意义重大,但我也要考虑成本效益。”

“沈,这个价格已经是最优了,不过,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些额外的服务,比如免费的操作培训和一年的零部件保修。”

沈南枝思索片刻后说道:“温特,这样吧,如果你能将价格降至每台一百五十个大洋,并且保证在两个月内交付第一批拖拉机,我可以一次性签订三年的采购合同,后续还会有更多的合作机会。”

温特心中权衡着利弊,最终咬了咬牙:“沈,你可真是个厉害的谈判对手,好吧,就按你说的价格和条件,我同意了。”

沈南枝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是个明智的决定。”

“别急着高兴,沈,我还有一个条件。”

“不妨说来听听。”

“若我们这次生意能够成功,你的口红和粉液给我大量订购,给我减一分利怎么样?”

沈南枝闻言笑了:“这有什么难的,以后我的肥皂生意和给你都少一分。”

“噢,上帝,你说的都是真的?”温特简直激动坏了:“沈,你到底要做多少生意?你竟然会这么多,简直不可思议。”

“我不得不怀疑,你真的只有十七岁吗?”

沈南枝摊开手:“这就叫天赋吧。”

温特哈哈一笑,笑声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两人生意谈成,这可是一笔大买卖,离开时温特高兴地拉着沈南枝的手就要来个吻手礼。

沈南枝有些不自在,刚想抽回来,一道黑影闪过。

霍逍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近前,沈南枝的手已经被拉了过去。

温特瞪大了眼睛望向霍逍,连忙摆手,嘴里连珠炮一眼叽里咕噜说了一连串英文,沈南枝都没来得及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