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呢。”
孟元青走了,郁枫处理完崔师傅,刚得闲不久,主动问起了那个令他意想不到的女人。
他迫不及待想和她见上一面。
“回少爷,孟小姐在南庄,还没回来。”
费洛恭敬回答道。
“南庄啊。”
郁枫抬起黑眸,凛声重复。
“你说她会站谁呢。”
站他,还是站郁永德。
“孟小姐她,可能谁都不站……如果她知道之后会是霖少爷住进老宅……”
如果她知道之后会是郁霖住进这里。
反正怎么讲,她就是不站他。
郁枫冷笑一声。
“孟元青为她做这么多,她要是提前把自己卖了,那就好看了。”
“孟少爷没和孟小姐说?”
费洛微惊。
万一孟小姐,没能体会其中深意,那少爷也没办法救她……
“说了不就暴露了。”
暴露相杀多年,没想到是相爱多年。
这叫孟元青怎么说的出口。
……
小瓷到老宅,恍如隔世,费洛在同一个位置等她。
第一天来。
最后一天走。
记忆相重合。
“孟小姐,少爷在等你。”
费洛直视她,说道。
还是有变化的。
比如眼前这个费管家,他比他们第一次见面要温柔。
深吸一口气,小瓷终于说出了那句她一直想说的:“能不去吗?”
她现在收拾行李,现在走,保证不碍他眼。
“不能。”
费洛肯定地回答道。
“哦。”
她东西不想要了,现在跑,估计来得及。
“少爷让我和孟小姐说,孟小姐可以逃跑试试。”
“……”
小瓷甜美一笑,绝对不承认刚刚自己有过逃跑念头。
“不用了,他在哪,我去找他。”
“少爷在二楼书房。”
最后一次来他书房了,小瓷决定今晚就走。
叩叩——
她鼓足勇气,敲响那扇重的能压死人的大门。
“进来。”
听到他的声音,小瓷心跳漏了一拍。
她应该给孟元青打电话问问,他和郁枫都聊了什么,有没有聊,她对花生过敏……
她推门,走了进去。
那人一身黑,略长的头发梳成背头,露出眉毛,以及高于眉毛的耳尖。他还是那般矜贵孤傲,哪怕现在虎落平阳,他周身依旧倾洒着没人不畏惧的强大气场。
“枫……少爷,你找我有什么事……”
平常极少叫他少爷,如今他出事了,老宅上下没人承认他是少爷,她反倒规规矩矩喊他这个称呼……
小瓷感叹,被人叫多了孟沅浠,她果真被影响了。心里居然念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种窝囊的话……
郁枫看她瑟缩,横过眸子,好奇她究竟心虚哪件事。
事情太多。
那他们一件一件来。
“刚从南庄回来?”
他声色幽冷,疑问句的尾音好似冻在了唇齿间,叫人听不出他的喜怒。
小瓷听到他说“南庄”,太阳穴附近的血管跳了两跳。
她不想站位,她想保持中立。
她不想卷入郁家的纷争中。
“嗯……我找郁老先生请假了,我要回榷东一趟……”
小瓷三言两语概括,没有给人留下容易误会的话口。
是请假,不是辞职。
郁永德最后还是帮她留了位置。
他给的理由是,她是郁老夫人选中的,一切以郁老夫人为先。等之后,她尽孝完回来,可以与新的抄经人一起共事。
小瓷同意了。
这样的结果,对她来说,无异于意外之喜。
“去多久。”
“不知道,可能一周,可能半年。”
小瓷非常希望麻子婆婆能活久一点。
毕竟,郁家现在是刀山火海,她可不想两天之后,又重新回到这里。
真好。
人人都有后路。
郁枫笑了,面色不变,笑意藏在了深黑的眼眸中,散溢恶劣,尽显邪气。
他指尖轻叩轮椅扶手,准备清算她的谎言。
——“我保证以后都不骗你……”
——“我不会再对你有所隐瞒……”
这就是大家所认为为的孟家兄妹不合?
哥哥可是连妹妹小时候喜欢吃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有件事,没和你说。我骗你的所有事,都是基于这件事……之上。”
刹时,止住了笑意。
郁枫掀眸,暗流突然在明处涌动。
从这里开始,所有称呼都变了。
“孟沅浠自杀后,没有失忆。”
微妙的变化,没人在意的变化。可蝴蝶效应,那场德克萨斯州的龙卷风暴,不就始于南美洲的一只蝴蝶吗。
郁枫冷下了气息。
“她死了,我是她的第二人格。”
“我们共用一副身体,但我们是两个灵魂。”
小瓷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完的。
她明明可以继续隐瞒身份,但却在他权力尽失时,选择了自曝。
人不可能做所有事都有理由。
她有一万个理由,藏好自己,但也有一个理由,去那么做——
她感觉到了危险。
从未有过的危险。
……
时间好像摁下了暂停键。
小瓷过于紧张,以至于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想等郁枫说话再开口。
但无比漫长的等待时间,仿佛在对她进行一场冷暴力。
她就快要受不了。
明明她是她,孟沅浠是孟沅浠,但她为了能说明白,让人理解,用了“我是她的第二人格”,这种表达方式……
这对第二人格来说,简直就是侮辱……
她才不是谁的代替品。
她是她。
她在自己的世界里,是不用别人承认的第一人格。
“你是不是……”不相信。\/“你的名字。”
郁枫冷声开口。
他有规律的敲扣指尖,在某一瞬间暂停了。
眼神中散发出毁灭一切的光芒。
是生气吗?
好像不是。
是什么。
她看不清。
没人能看清。
到底是什么……
……
你的名字。
听他问你的名字。
小瓷瞪大了眼,心里不再恐惧,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
对于第二人格,没什么比承认他们的存在,更激动人心的了。
她没有再故意夹声,好好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我叫小瓷。”
没有姓,只有名。
青花瓷的瓷。
易碎的瓷。
作为第二人格,直到这一刻,她才彻底活了。
因为有人承认了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