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那天，有家餐馆在顾城家订了六只鸭子，本来是要求下午五点前送到的，因为一场大雨耽误了，直到五点过一刻，雨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为了不影响声誉，燕子催顾城先去把货送了，毕竟，这些年来，他们家生意做得比较好，靠的就是信誉。
下雨天大家的生意都会影响，生意不那么好的时候，老板的心情自然也不美妙，对着坛子都想打个屁，更不要说顾城还送货迟到了。
老板娘说顾城送货磨叽，害她打脱了一桩生意。顾城知道老板娘是因为心情不好找茬，这么大的雨，哪会有顾客这时候来外面吃饭，又不是饿牢里放出来的。但顾城也不敢说，只得唯唯诺诺着说好话，省得人家找茬扣钱。
好说歹说了好半天，老板娘总算是没有扣钱。
雨还没有完全停，顾城急急忙忙着往回赶，还有一家餐馆的货也要送呢，省得别再耽误了时间，去下一家又受气。
顾城回程的路上，路过一家银行。估计也是下雨吧，快下班了他们都还在谈笑风生，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挣得比他们这些个小商贩多得多。唉，真的是同人不同命啊。这年头，真的是公安局有人孩子都在上警校；医院有人了呀，孩子都在学医；电力局的学电力，水利局的学工程……他这个农民的儿子，能贩鸡鸭就不错了。
贩鸡鸭就贩鸡鸭吧，顾城不嫌苦不嫌累，最让人难受的是动不动就受人气。真的，七尺大男人，为了五斗米，不知道受了多少的窝囊气。又不是说让他去坐办公室他不会，是命运不给他这个机会而已。
就因为下雨耽误送货，赔着笑脸地说了半天好话才拿到钱的顾城，就像挨了棒的狗，垂头丧气没精气神。
顾城一路急着赶路，没想到一脚踩到了一块西瓜皮，顾城想要收脚已经是来不及了，好像是有一种本能要护住自己的头，顾城的身子倾斜了一下。因为这硬梆梆的水泥地，头直接撞上去的话，可能会像一个被直接开瓢的西瓜。
脑袋瓜倒是被顾城规避了开瓢的风险，但是左脚却再也没办法避开了，伴随着顾城的身子咚地一声落地，顾城感觉左脚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疼得撕心裂肺。
顾城想试着站起来，可实在太疼了，有路人路过，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漠然地离开了。大概是担心被讹上吧，这年头，大家都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被问一句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扶呢？人家确实也不好回答。
世风日下，顾城也挺无语的。顾城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会被别人撞倒呢？这个逻辑也不通啊。话说碰瓷这个事谁又和你讲逻辑呢？
没想到一个小朋友背着书包走了过来，看着顾城正在挣扎，赶紧过来搀扶他，顾城挺是感动，还好，还有小孩子没被这个世风污染。可一个小朋友，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扶得动一个大男人呢？
在小朋友的全力协助之下，顾城总算是坐了起来，对小朋友说了声：“谢谢。”
“可是你现在也走不动啊，这天还下着雨呢，我帮你打120吧。”小朋友很热情。
“谢谢你了小朋友，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可以处理了呢。”顾城回答，从兜里摸出手机给燕子打了个电话。
顾城知道自己的脚肯定是骨折或者是骨裂了，但他不想去医院，医院看病太贵了。主要是他没有交农合，也就是说看病所有的费用都得自己交，顾城一想更加窝火。这个死农合，年年涨年年涨，顾城想着自己身体好，年年交了也没派上用场，所以今年的农合人他就没交了。偏偏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咯牙，这不交农合了吧，还真就有事了。
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了。顾城想着就去孔老师的邻居胡医生那去治就好了。胡医生是祖传的巫师，治疗跌打损伤非常厉害，医院接不好的骨头，他都有可能接好的，关键是费也很亲民。
燕子一接到顾城的电话，火急火燎着赶到顾城摔跤的地方，老远看到顾城坐在地地上，气就不打一处来，“让你送个货，整那么多事出来，走路不长眼睛的吗？”
走近一看，见到顾城，一身的泥水像极了那个卖报的小行家。看着顾城的狼狈样，又心疼不已，立马止住唠叨把他扶了起来，说：“还是打个120吧。”
“打啥120，去胡医生那看看就好了。”顾城说，“医院多贵啊。”
“让你交医保你也不交，你说你该省不省，不该省又省的，真的是作孽。”燕子忍不住又抱怨。
“这时候你说这些没用的干嘛呢？”听到燕子抱怨，顾城很是心烦。
燕子心里窝着火，但没再吱声。说多了没用，还得吵架，何必呢。燕子伸手拦了个蹦蹦车，架着顾城上了车，来到了胡医生那。
胡医生捏了捏顾城的脚，神色凝重，看得燕子一脸紧张。过了好一会儿，胡医生说：“估计你这个小腿应该是粉碎性骨折了，我建议你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子，该手术还是得手术。不然，你这还那么年轻，万一落下个残疾，还是不好。”
听胡医生这么一说，那就去医院啊。
去医院之前，燕子先给皮皮打了个电话，让她帮忙赶紧把另一家餐馆的鸭子先送过去。没有办法，这些事儿不处理好，日后的生意会更难做。
到医院一检查，果然是粉碎性骨折，得尽快手术。
把顾城安顿下来，燕子忙得真的是恨不得长出来个三头六臂。摊子皮皮帮忙收好了，但她还是得去安顿好那些个没卖完的鸡鸭，闷死的话那可就砸手里卖不出去了。小时候穷，什么死鸡瘟鸡照样吃了，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鲜鸡，根本卖不出去。
好在次日的手术很成功。
只是接下来一连串的问题很是让燕子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