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番 黑舌 (3)
即使彼勒斯表示要先起身离开，黑舌也毫不在意地下了逐客令。
“……那么告辞了。”
既然审问已经结束， 就没有必要留在这个让人不舒服的地方。
彼勒斯向黑舌微微点头致意后站了起来。
“啊……。”
基尔科想要说什么， 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因为黑舌先开了口。
“你可以先出去。你的副官审问不会太久。”
“是。那么告辞了。”
彼勒斯敬了个礼，转身离开了石室。
基尔科看着彼勒斯离去的背影， 表情复杂， 然后又将视线移向前方。
“……!”
一瞬间， 她惊讶不已。
不知何时， 黑舌的脸已经靠近到了她的面前。
“嗯嗯嗯- 哎呀~ 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黑舌握住了基尔科的手，轻拍她的肩膀， 表现得十分亲热。
“……?”
基尔科露出疑惑的表情， 皱起了眉头。
首先，这次是她第一次见到黑舌。
然而，比起这一点， 更让她感到不悦的是皮肤上感受到的那种冰冷而富有弹性的触感。
因此， 基尔科稍微向后仰了上身， 避开了与黑舌的接触。
“我是黑舌中校的初次见面。”
“啧啧啧- 记起来了。每次见面时你都这么冷冰冰的说话。我可是那么努力地追求过你呢。真
是太过分了~”
“……您在说什么?我确实是今天第一次见到中校您。”
“啊~又来了。好吧，既然难得露面了， 我就忍一忍吧。真的非常想见你！ 哎呀， 我怎么会忘了这张可爱的脸呢?真的好想见你！ 看来还没老， 我们……。”
黑舌脸上肌肉紧绷， 笑着继续说道。
“瓦伦丁·格里姆少尉。”
瞬间， 基尔科的表情变得僵硬。
她勉强分开紧闭的嘴唇， 终于能够发出颤抖的声音。
“……我的名字是基尔科， 基尔科·格里姆上尉。”
“嗯?”
于是， 黑舌瞬间露出茫然的表情。
然后他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头。
“哎哟，看看我的记性。对了，你是来当加尔姆少校副官的吧?因为长得太像了所以才误会了。话说回来， 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黑舌随即开始翻看手中的文件。
“对，对。今天刚晋升为上尉。上尉这个军衔这么容易就能拿到吗?”
“……”
“这么快就升到上尉的看守，自从多尔迪姆和苏瓦雷之后就没见过了。啊！ 加尔姆少校， 那个家伙是个例外。”
黑舌一边看着基尔科，一边翻阅着文件，不停地微笑。
“二十二岁，家乡是……咦?努贝巴赫?你是这里出生的?啊啊~原来你是这里出生的！ 那你父母应该是看守吧。”
他转动着眼珠思考了一会儿， 然后猛地拍了一下膝盖。
“原来是这样！ 难怪觉得眼熟。你是‘那些家伙’的孩子！”
听到这话， 基尔科咬紧了嘴唇。
就在二十三年前的那个事件。罪犯袭击看守生下的孩子正是基尔科。
黑舌正在提及的就是那个事件。
……但是， 情况并没有按照基尔科所想的发展。
“啧啧啧-当时努贝巴赫内部出现了一对模范情侣， 周围的人都称赞他们。上级甚至特别考虑了育儿假的问题。”
……?
基尔科歪了歪头。
她明明是罪犯和看守之间生下的孩子。
她的出生本身就是触及禁忌的不祥存在。
一个根植于逆反之中的异端者， 在任何地方都不受欢迎。
然而，黑舌回忆的内容与她所知道的情况完全不同。
“对， 我记得他们手牵手秘密恋爱的样子。两个人都是模范的下级看守。让人嫉妒得不得了。”
黑舌的声音充满了如融化的沥青般炽热而黏腻的欲望。
“光是看着就觉得心里不舒服。所以以破坏军纪为由立刻逮捕了他们。正好那时多尔迪姆和苏瓦雷正在严惩罪犯， 看守们也需要严格遵守纪律。”
基尔科的瞳孔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在她开口之前， 黑舌带着灿烂的笑容说道。
“所以我们急急忙忙伪造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故案例。对，对~就是你的父母。”
男看守和女看守的爱情，下级看守之间的秘密恋爱。
这件事被伪造成了罪犯袭击看守的逆反事件。
为了使看守们厌恶罪犯，需要一个尽可能令人震惊的故事。
基尔科带着茫然的表情喃喃自语道。
“爸爸……不是罪犯?妈妈……没有受到伤害?”
她无数次想象过从未见过面的父母。
憎恨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父亲， 同情唯一知道名字的母亲。
而现在，基尔科知道了两件事。
母亲和父亲是光明正大地相爱的关系，而且母亲的面容与自己极为相似。
“……也许我也可能得到爸爸妈妈的爱。”
基尔科闭上了双眼。
心中涌起的情感无疑是安心。
“……真好。爸爸不是坏人，妈妈也不是可怜的人。我只是个坏孩子。”
现在不必再憎恨父亲了。
也不必再同情母亲了。
仅此一点，她那天生被束缚的心灵似乎变得轻松了许多。
……但仍然有一个未解的疑问。
“那么， 我的父母怎么样了?”
基尔科盯着黑舌问道。
虽然语气已经变得尖锐， 但黑舌似乎并不在意。
“为什么从我这里找你的父母?”
“是你带走他们的。之后他们就失踪了。”
“是吗?是我做的?哦哦?”
黑舌开始转动着眼珠。
他似乎在认真思考。
然后。
“……啊!”
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 猛地拍了一下膝盖。
黑舌像想起遗忘时间胶囊的少年一样，大声喊道。
“没错！ 是我带走了你的父母！ 我还记得你当时不停地喊冤叫屈。……可是你说他们失踪了?没有回来?这可真奇怪， 难道他们逃跑了?”
他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
“对！ 对！ 我忘了放他们出来！ 本来打算审问几天就放人的， 结果太忙给忘了！ 他们在哪儿呢……?”
他的眼珠子左右转动。
然后，他的黑舌指向了一处。
“想起来了！ 在那里！”
黑舌伸手指向的地方。
那里正是基尔科现在坐着的位置。
她屁股下面垫着的那个黑球。
“哎呀呀- 你现在正坐在上面。你妈妈的上面。”
听到黑舌的话， 基尔科的表情瞬间变得呆滞。
一瞬间， 她的脑海中闪过一段回忆。
那是刚进入这个石室时的对话。
‘那个充当坐垫的东西里面肯定也有人吧?’
‘应该是吧。我们先坐下吧。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坐在地上。’
‘……不， 我不觉得不舒服。’
为了不让黑舌占上风， 她坚持坐在那个黑球上。
基尔科顿时感到双腿无力。
随着她的体重增加。
噗吱-
她屁股下的那个东西这次又颤抖着喷出了粘稠的液体。
黑舌像刚才一样大笑起来。
“像是放屁一样~”
他夸张地起身，绕到基尔科的背后。
然后抚摸着黑球说道。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看你紧张的样子，想帮你放松一下~这样僵硬的话， 你妈妈也会伤心的。哎呀，真是的。关于你父母的事，真是抱歉。我只是说要关几天再放人，结果却把他们扔在角落里忘了。完全忘记了。”
黑舌拂去了黑球上的灰尘。
然后一脚踢向它的侧面， 使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哗啦-
粘稠的液体洒在地上， 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黑舌伸出双手说道。
“来打个招呼吧。这就是你的爸爸妈妈。因为我的健忘症，你们相见得晚了些。不过现在能见到也是幸运的。感觉怎么样……?”
然而，他没能说完话。
嗖-
一把飞来的刀尖擦过他的额头。
“哎呀！ 这是什么?以下犯上?
黑舌迅速把头向后一仰躲开了攻击，然后露出了一丝微笑看着基尔科。
基尔科从腰间拔出长剑， 气势汹汹地面对着黑舌。
吱吱——
黑舌像拉扯橡皮一样拉伸了自己的脖子。
“真是个不错的表情啊。跟你妈妈一模一样?我就喜欢这种以下犯上的孩子。”
他似乎并没有挑衅的意思，但实际上他的每一个举动对基尔科来说都是极大的挑衅。
甚至只是笑一笑，呼吸一下也是。
唰——
基尔科的长剑再次发出光芒。
然而。
吱吱——
像橡皮一样拉伸的黑舌的手掌重重地击中了基尔科的腹部。
“咳!”
她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撞到了石室后面的墙上。
“呃……”
几根肋骨似乎断了。
或许尖锐的骨头碎片已经深深刺入了内脏。
“咔咔咔咔一一眼神还活着。一定很疼吧。”
“……”
基尔科咬紧了牙关。
即使死也要先杀了这家伙。
做好了死亡准备的她， 倾尽全力将力量灌注到刀上。
呼……
很快， 像蜂蜜一样黏稠浓密的气场在刀尖上凝聚并闪耀。
黑舌看到这一幕，惊讶地拍了拍手。
“哇！ 这么年轻就成为毕业生了?真厉害啊。你很有天赋呢?在这里死掉太可惜了。有没有想过怀孕?也许可以让你再活一年左右……”
“闭嘴!”
基尔科的眼睛终于燃起了怒火。
她的刀带着必杀的决心劈开了空气。
当然， 这还不足以抹去黑舌嘴角那得意的笑容。
……然而。
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基尔科的刀没有杀死黑舌。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她成功做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彻底抹去了黑舌嘴角那得意的笑容。
……当然，这并不是基尔科一个人的成就。
咚-
彼勒斯。不，加姆·诺德少尉。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基尔科和黑舌之间。
咚- 咚咚- 咕咚-
紧紧抓住基尔科剑刃的彼勒斯的手上，鲜红的血液一滴滴落下。
‘……抱歉。忘记了副官。’
彼勒斯半转头对着身后的黑舌说道。
‘我的副官依赖性很强，只要我不在就会表现出剧烈的不安症状。’
但黑舌完全没有听彼勒斯的话。
只是盯着落在地上的彼勒斯的血滴。
‘这样吧。上钩吧。’
彼勒斯看到黑舌的眼神逐渐被贪婪和疯狂所占据，点了点头。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如果副官因不安而胡乱挥剑的话， 那可不是谋反。’
‘啊， 那， 那好吧。快走吧。’
黑舌不知为何被落在地上的彼勒斯的血吸引， 只是挥手让他离开。
彼勒斯就这样抱起了基尔科。
‘等一下……哈!’
基尔科试图推开彼勒斯的胸膛拒绝， 但由于腹部传来的剧痛而无法完成动作。
噔- 噔- 噔-
彼勒斯抱着基尔科离开了黑舌的空间。
‘黑舌吗……很快还会再见的。’
暂时远离上钩猎物的猎犬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