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话 波塞冬 (1)
呜呜-
坚韧的皮肤被撕裂的声音。
某天，天空突然裂开了。
鲜红的火焰边缘围绕着裂口闪烁，巨大的火蛇向着地面昂起头颅。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整个世界被鲜红的雨滴覆盖。
火雨无处不在。
山上的草木燃烧殆尽，森林变成了灰烬沙漠。
海洋和湖泊沸腾成了荒地，所有生物要么被烧死，要么干枯而亡。
骷髅们即使死去也在哀嚎， 那些未能死去的人连呼吸一口空气都感到痛苦。
一个无法做出承诺或保证的时代到来了。
守护和保存的话语变成了粗俗的笑话，昨天和明天的概念消失了。
火雨化为火焰洪流， 在大陆上肆虐了150天。
五个月的暴雨不停歇， 整个世界被火焰淹没。
烧焦的尸体堆积如山，整个地平线上鲜红的火焰舔舐着天空。
‘劫火之季雨。’
无尽的火雨、火风、火雷、洪水。
宣告人类灭亡的漫长雨季来临了。
这是恶魔们的终极武器，导致现存人类98%的灭绝，给联合军造成了最大的伤害。
* * *
凌晨三点三十分。
‘啊啊啊啊！’
‘好烫! 好烫! 好烫!’
‘救救我！’
寂静的石室内突然响起了阵阵惨叫声。
活生生被烧死的人发出绝望的呼喊。
“……! ……! ……!”
彼勒斯带着冷汗睁开了眼睛。
做了一个噩梦。时隔很久梦见了‘那个时代’的事情。
‘……火雨。时隔很久做的噩梦吗。’
不知是谁说过，因火灾造成的创伤即使一生也无法抹去。
那如同烙印般刻在老猎犬视网膜上的痕迹至今仍清晰可见。
虽然从梦中醒来已有几分钟， 但竖起的头发依然直挺挺的。
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也还没有消退。
滴答- 滴答- 嗖！
彼勒斯用天花板上滴落的盐水洗脸。
冰冷的水渗入发丝间，这才让他从梦境中抽离出来。
恐惧之季。那是毁灭时代中给人类带来最大伤害的可怕季节，如今像噩梦一样重现。
无数从天而降的火球将整个世界焚烧殆尽的时期。
彼勒斯所遇见、所知道、所记忆的大部分面孔都在那天被烧得漆黑，消失无踪。
……不知道辛迪温蒂吩咐的事情是否已经顺利完成。
彼勒斯瘫坐在地上， 喃喃自语道。
预见到这可怕的雨季的彼勒斯曾提前警告过辛迪温蒂。
‘很快就会有大洪水，准备一艘方舟吧。’
彼勒斯蜷缩在石室的一角， 思考着未来的事。
被困在这努贝尔巴格也有两年左右的时间了。
‘……虽然感觉像是前天才被单独关了一百零一天，时间过得真快啊。’
这段时间里，在这努贝尔巴格内发生了许多事。
首先，十级区的工程有了很大进展。
原本就很深的火山口变得更加深邃， 现在被称为大火山口。
一些囚犯死去，新的囚犯进来。
两年前还掌握实权的囚犯们因为高强度劳役和糟糕的食物逐渐变得虚弱，要么死去要么退出权力中心，他们的位置被相对年轻、服刑时间不长的囚犯取代。
极少数的新看守也来了。
大多数人在囚犯们的反抗、原有看守的地头蛇作风、恶劣的工作环境以及不明原因的地方病的影响下， 没能坚持多久就殉职了。
不过， 彼勒斯基本上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十级区的工程也有了很大进展，由于没有引起任何问题并勤勉地劳作，他也获得了其他囚犯和看守的信任。
……但是只有一个例外。彼勒斯也没有得到的东西就是‘新闻’。
‘准确地说应该是地面的消息。’
彼勒斯在这努贝尔巴格度过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地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了弄清楚这一点，彼勒斯费了不少心思， 但最终一无所获。
其他看守或囚犯也同样不知道外界的消息，毕竟这些信息只有极少数高层看守才知道。
然而有一次，彼勒斯确实抓住了一条关于地面消息的线索，尽管这条线索并不十分可靠。
‘……该死。这杂志为什么停刊了?我还挺喜欢它的。’
巴斯蒂尤中尉抱怨着扔掉了一份三流色情杂志。
这份极其色情且充满各种性争议的杂志在看守之间很受欢迎，但突然间不再进来了。
一直畅销的色情杂志突然停刊了?虽然有可能，但也有些可疑之处。
‘是获取杂志出了问题吗?制作纸张的树木消失了?还是杂志社大楼倒塌了?或者是因为现在地面上再也没有人有足够的闲暇订阅杂志了吗?’
彼勒斯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也许仅仅因为一份三流色情杂志单方面停止订阅就做出过度推测有些荒谬。
但在每件事上保持警惕，做好准备总归不是坏事。
彼勒斯心想。
虽然无法得知地面的消息，但恶魔们很可能也在为最后的战争做准备。
不， 他们可能从彼勒斯被关进努贝尔巴格的那一天就开始行动了。
‘……现在我也该取得一些实质性的成果了。’
彼勒斯罕见地感到了一丝焦躁。
嘟嘟嘟嘟嘟-
凌晨四点，宣布起床的号角声如刀割般响起。
总是提前半小时起床准备好的彼勒斯今天也是第一个走出牢房。
随着比迪斯艾姆牢门像树叶般变得柔软并侧倒，一个可以出去的洞出现了。
究竟是什么材质，真是神秘的物质。
“开始劳役，垃圾们！”
在管理劳役场的巴斯蒂尤中尉的吼叫下，囚犯们今天也爬向劳役场。
悲惨的饮食，可怜的休息， 日渐憔悴的囚犯们。
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彼勒斯见过无数面孔消失又出现。
几乎所有的囚犯都一副随时会倒下死去的模样，匍匐着爬向劳役场。
每一天都和昨天一样， 明天也会和今天一样。
炽热的大气，喷涌的蒸汽，刺鼻的硫磺气体，汹涌的火焰，炙热的地表， 沉重的负担，不足的睡眠， 流淌的汗水， 饥饿的身体。
在每天向着死亡前进的赛跑中，囚犯们没有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未来， 只是像死人一样活着。
他们在劳役场中的想法总是相同的。
进入劳役场前想着‘就这样死去吧’， 进入劳役场后想着‘求求保命’， 劳役结束后想着‘今天平安无事’。
总是同样的模式。
……但彼勒斯不是这样。
‘今天一定要成功！’
每一天都是新的挑战，每一刻都是首次探索， 每次都有明确目的地的比赛。
与其他囚犯不同， 彼勒斯自愿来到这里， 并且有着明确的目标。
因此，在过去的两年里， 他从未有一天停止过凿石头、挖土，深入挖掘火山口。
……而今天。就在这一刻！
彼勒斯迎来了与以往在努贝尔巴格度过的七百多个日子截然不同的一天。
轰隆！
从九级劳役区中心传来了一阵神秘的爆炸声。
虽然在这里，爆炸如同死亡和饥荒一样常见， 但这次有所不同。
前所未有的沉重而响亮的爆炸声，以及异常持久的地震。
“啊啊啊！ 快逃！ 熔岩海啸来了！”
“什么?这次的爆炸似乎不太对劲?”
“所有人， 都到区域外去！”
看守和囚犯们全都慌乱地向后退去。
因为掉落的碎石和翻腾的熔岩预示着即将发生的事情，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 在这种情况下， 却有人没有后退， 反而向前走去。
彼勒斯。
当所有人都惊慌失措时，彼勒斯却注视着熔岩波浪和崩塌的岩石层之间的那道闪耀的蓝光。
看到了极其炽热而发出蓝色光芒的熔岩。
它形成了一个圆形的球体。
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震撼大地的存在， 彼勒斯低声自言自语道。
“……找到了。波塞冬。”
人类的希望，联合军的反击。
这是被困在努贝尔巴格约两年后发现的重大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