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帆跟虞光明进了药房,他迫不及待问,“珺儿的手可是有什么万一?”
“伤得太重,来得太晚,我虞某人也只能勉力一试。”
只要不是没得治,就不是最坏的结果。
只是虞光明就是为了这个特意叫他过来的吗?
“家主若愿全力治疗,有什么要求只管开口。”
虞光明挑眉,“你说的?”
“当然,家主只管说便是了。”
“我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伤者,你们要是诚心想治,就让珺儿留下来,等个一年半载,手恢复了我再送她离开。”
“不行。”顾燕帆想也不想拒绝,“现在不是时候。”
“看病当下永远是最好的时候。”虞光明反正拖延时间,“你又要上门求医,又不肯给治,是在戏弄虞家吗?”
此话一出,后者久久无言。
顾燕帆逐渐蹙起凌厉的剑眉,“家主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虞光明心里感叹,反应好快的年轻人。
他一边漫不经心的研药,一边说,“不然呢?”
顾燕帆终于确定有问题,毫不犹豫转身就走,飞快往梅园去。
虞鹤在门口和他撞了个正着,一把拉住他,“你做什么?”
顾燕帆直接将人甩开,一刻不停的去找林珺。
他就不应该掉以轻心了,珺儿从来都不是轻言放弃的人,怎么可能明知道他要造反还老老实实跟在他身边什么都不做。
果然,梅园之中鲜花如旧,亭中娉婷的身影却早已不见。
顾燕帆不死心,又跑回房间,还是一样的结果。
他的心像是少了一块,空漏漏的疼。
虞鹤缓步出现,“小侯爷若无事,就请离开吧。”
顾燕帆紧紧攥住拳头,“人呢?”
“自然已经走了,虞家不接待外客,你也赶紧离开吧。”
“你明知道她现在身体还那么虚弱,竟然让她一个人离开?”顾燕帆气得狠狠拽住虞鹤的衣领。
虞鹤不甘示弱的推开他,“你自己做了什么让她伤心自己心里清楚,要不是看在珺儿的份上,你以为我们会让你这么轻易离开虞家?让你走,就赶紧滚。”
虞家内焚烧的药粉都是让人丧失武力的,别看顾燕帆行走自如,要是没有虞家丹药傍身,他不可能是虞府高手的对手。
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在等着他,他不可能耗在虞家。
这也是林珺的目的吧,不把他困在虞家,而是让虞家把他赶走。
她知道顾燕帆现在没时间精力对付虞家,但要是虞家强行把人扣下,那他就不得不对虞家下手。
一个能和朝廷对抗的势力不是虞家能够抗衡的,林珺很聪明。
可惜她想了这么多,却独独放弃了他。
珺儿,你非要离开,究竟要做什么呢?
他眼前又不自觉浮现出林珺愤恨的眼神,她说恨不得杀了他,原来是真的……
顾燕帆当天就离开了虞家,出来第一件事便是让人四处设卡,务必要把林珺带回来。
不管出于何种考量,他不能让林珺把消息泄露出去。
而林珺呢,虽然身体虚弱,但从密道出来以后是一刻都不敢停,戴着面纱,紧紧攥着香囊往外走。
只是毒瘴森林蔓延无边,她置身其中,只感觉怎么也走不出去。
到处都是白茫茫,雾蒙蒙一片,林珺哆嗦着搓手,呵了几口热气想暖暖僵硬的手指,却发现现在呼出的气都是冷的。
于是她只能努力擦了擦眉间冰冷的雪,走了几步又实在忍不住了,低声嘀咕,“到底还有多远……”
她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罪,一路的苦让林珺心里委屈到不行。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停歇,哪怕力竭也只能咬牙前行。
她要救爹爹,要救北枭,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毫无防备被顾燕帆得手,真到了那时候,才是真正罪无可恕。
梦里的一切,终究只能是梦,否则后果林珺无法承受。
靠着这股信念,林珺才没在冻彻心扉的夜晚彻底离开这个变化莫测的世界。
第三日傍晚,在她最最极限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宽敞的天地。
林珺差点喜极而泣,想大笑却已经没力气笑出声,想快步奔跑却直接跌倒在地,刹时间冻得青紫的手掌就又添猩红,暗红的血液缓缓流出。
林珺吃痛,捂着手慢慢爬起来。
“爹爹…我来了!”
没有时间停留,林珺继续往前,她只想着早日回京。
回到京城就好了,就有温热的食物和温暖的炭火,还能见到爹爹。
她一遍遍给自己打气,回到京城就好了!
寒风猎猎如刀,吹得林珺几欲绝望,手和脚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只要努努力,今晚就可以回京了。”林珺咬牙硬撑,拖着失去知觉的脚步步向前,“你可以的!”
冬日的夜总来的这么快,乌云沉沉不见明月,一路上林珺不知跌了多少跤,万幸在她倒下之前总算看到了巍峨的城门。
“开门!”林珺努力去拍城门,“快开门!”
京都城门守卫何等森严,立刻就有士兵于城门之上厉喝阻拦,“大胆,京都的城门也敢硬闯,要进城明早再来。”
林珺此时浑身脏兮兮,面容瘦削,很难看出往日风光,加之守卫在城门高楼之上,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
“我…”林珺太久没喝水,喉口干涩张嘴犹如被撕裂般疼,虚弱应声,“我是相府林珺,我要见林相,要见太子!”
乌云蔽月,深夜寒风将巡逻的火把都吹得奄奄欲灭,守卫根本听不清林珺在说什么,只是看到她还赖在门口不肯离开。
京城守卫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容不得马虎,守卫很快有些不耐烦,他又喊,“再不走,休怪我等将你就地处决。”
杀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冠上形迹可疑,鬼祟闯关的罪名,是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的。
林珺身上所有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早就被顾燕帆收走了,现在她这副模样守卫不肯搭理也无可厚非。
但连日的饥寒交迫已经磨得林珺生不如死,眼看京城就在眼前,她如何想生生再熬一夜。
最关键的是,林珺感觉自己已经到极限了,她十分不确定还能不能撑到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