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星听了也是心存不忍,敛了敛眉心,没有说话。
“月儿死了以后,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又肯来苏家当丫鬟的女子实在难找,所以爹娘又找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找到就不允许我出家门,所以我一直没有任何朋友,家里都是哥哥弟弟,他们瞧不上我,我也不稀罕跟他们玩,一直到我十三岁,旁系的几个堂兄弟开始打起了我家生意的主意,打算抢几个铺子的经营权,那以后都是我的东西,我不肯给他们,就暗地里让爹娘去为难他们的爹娘……后来被那些人知道了,在一次家宴里,我一个堂弟居然给我的杯子里下了剧毒。”
慕寒星沉着声问道:“被新来的丫鬟挡掉了一劫吗?”
苏妙滢点点头:“嗯,后来,家里来了个性格很冷淡的丫鬟,叫宿茗,她个子高高的,眼神冷冷的,身上有点三脚猫的功夫,但是揍我的那些兄弟们足够了,她虽然不爱说话,可是家里一有人欺负我就会为我挺身而出,我堂兄弟因为她都不敢再欺负我,这才决定下毒……那天,宴席上准备了我最喜欢的石榴汁,宿茗觉得奇怪,说是那个时节又不盛产石榴,怎么突然准备这些,就带着好奇替我喝了第一口……”
慕寒星:“……”
苏妙滢抓紧她,身体细细地颤抖起来,她身后响起苏妙滢微弱的哭声。
这一段路突然变得很长。
苏妙滢继续道:“再到后来,我十六岁,身边的新丫鬟叫桃禾,她笑起来特别甜,跟我也很投缘,我从来不拿她当丫鬟,每天都会和她一起玩,在房间里偷摸教她写字和记账,她真的很聪明,没多久就能学会,她说,那是因为是我在教,她才肯用心学……后来,县老爷想让我嫁到他家当小妾,我不愿意,那阵子爹娘中了邪一样,说县老爷命格旺我,旺苏家,这门亲事能让苏家财源广进,那会儿我爹娘被县老爷花大价钱请来的神算子给骗了,那老东西跟神算子是一伙的。”
难怪……要是她的话,也会很讨厌这种江湖算命的。
慕寒星叹了一口气:“后来,是桃禾替你嫁人了吗?因为你们的生辰八字是一样的?这样,苏家既不用失去女儿,也能兴旺家族吗?”
“对。”苏妙滢声音里带着恨意,“拒婚以后,我以为爹娘放弃了,谁能想到,他们先是把桃禾在祖宗面前认作了新女儿,然后硬生生地把她骗到了老东西的家里……从此,她的人生如坠地狱,老东西明知道娶错了人,却也不敢得罪苏家,所以每天只能把火气撒在桃禾身上,老东西在一次喝醉以后……把她活活打死了,当时她已经有了身孕……”
慕寒星喉咙一哽,眼圈红了。
苏妙滢哭着冷笑一声:“不过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我从小就比他们任何人都聪明,我想了个法子,把那老东西整死了。”
“……”
“朝廷有不少违禁药品,一旦发现就是满门抄斩,我花了点钱派了身手好又值得信任的江湖飞毛腿趁夜把一批朝廷违禁物品放入了老东西的家里,再伪造他和西戎人的往来书信,还刻意把书信做成了将烧未烧尽的模样留在现场,然后让朝廷的人以为西戎人打算借助老东西把违禁品深入朝廷,控制宁国。”苏妙滢阴声一笑,“呵呵,知道为什么一切都那么顺利吗?因为宁帝一直看他不爽,我只是给陛下送了一个完美的理由。”
慕寒星:“……”
“仙女姐姐,你觉得我是好人吗?”苏妙滢在背上问她。
她沉默,没有回答。
她却笑着道:“我今年二十四岁,但我已经杀了三十二个人了。”
慕寒星脚步一顿,身后的声音似是轻蔑一笑,慕寒星背着她继续跑到光源里,只道:“真正冷血的人,是不会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的。”
背上的苏妙滢一愣。
不愧是仙女,那么淡定,苏妙滢心里很佩服她,继续道:“我们苏家从祖辈开始就是朝廷的忠犬,所以,我们任凭宁帝差遣,杀人也好、越货也罢,能办的当然马上去办,不能办的花钱也能找人办,包括……把伯国的皮影戏彻底‘买’走。”
慕寒星一震,大惊失色,很快问道:“什么叫买走?”
“意思就是,由天界凰族特产再由兰家人特制的皮影戏,从原材料到技术还有艺人、戏子全都署名在宁国之下,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伯国皮影戏,后世之人只会记得皮影戏的发源之地……是宁国。”苏妙滢平静甚至冷漠地说出这句话。
这句话却比她刚刚的那些更加让慕寒星感到毛骨悚然。
前方传来猝不及防的声响,好像是烛灯燃尽,一盏灯“咣当”倒地的声音。
慕寒星很快向前看去,刚才前方戏台四周的帷幕落下,戏台上的确是点亮了烛火,但是无人在上演戏曲,这一刻,灯一灭,四周又突然暗了下来,前方戏台投射出来的巨大光源瞬间就消失了,二人身处一片黑暗,竟是有种在荒岛上孤立无援的感觉。
灯灭的那一刻,慕寒星一颗心猛然一坠,下意识地就把苏妙滢放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护在了身后。
这个瞬间,苏妙滢很认真地在背后看了她一眼,突然间,她就想起了宿茗,那个话不多却无论何时都会把自己护在身后的人,即便是用瘦小的身体也会勇敢地反抗一切的欺侮。
慕寒星等了一会儿,耳边却听不见任何动静,也没有任何守卫过来杀人分尸,心里正觉得奇怪,苏妙滢在她身后小声道:“我们应该是过了危险区域了,戏台四周虽然没有光源,但应该是处于安全区域,或者说是会重新启用新的规则也说不定。”
也许她说的是对的,苏妙滢确实很聪明。
“那我过去找找线索,你跟紧我。”慕寒星谨慎道。
苏妙滢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跟着她往前迈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