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闲下来,你就泡在网吧?”包厢里,喻朝汐把明微头上的耳机扯下去。
明微双手不停在操作,忙里偷闲飞快回头瞟了一眼:“你跟踪我?”
“没有,我看你这两天早出晚归好像很忙的样子,然后查你定位了。”喻朝汐说。
明微难以置信:“好可怕的女人。”
团战打输,电脑屏幕灰了下去,明微已经感觉到喻朝汐马上就要开口嘲讽了。
“这么菜还这么爱玩?”果不其然,跟他碰到的队友一样。
“你懂什么?我这叫忆苦思甜,忘了我们找不到组织的时候了吗?为了找人甚至在网吧过夜,我只是来重新回忆一下那种感觉。”明微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没否认自己菜的事实。
“呿,那你打算忆苦思甜几天啊?我看你明明就是怕自己一闲下来就开始思念某人,让我听听耳机里在放什么歌。”喻朝汐弯下腰把脸凑到耳机旁边,“你算什么男人~算什么男人~还爱着她却不敢叫她再等~”
有的伤疤如果无人触碰其实是不会疼的,但如果有人非要冷不丁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戳一下,会连着心脏都一起抽痛。
明微嘴角无力扬起,只能挤出一抹苦涩的弧度,他反驳道:“随机播放的,关我什么事?”
“哦?是吗?看我伟大的揭幕仪式。”喻朝汐趁明微没反应过来,迅速伸手在键盘按下切换窗口的快捷键,音乐软件的界面霍然出现在屏幕上,她指着界面的下方的标识,“单曲循环。”
明微急忙切回游戏画面,满脸通红咬着嘴唇,双手继续操作却一言不发。
喻朝汐在一旁的空位坐下,她看着明微说:“喂,别把自己搞得这么惨行不行?又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你直接去跟她表白是多难的事情?虽然很不想承认你这种家伙也会有人喜欢,而且还是陈璃画,但在我的视角里,她似乎真有那么一丝可能喜欢你。”
又是一波团战的溃败,对面要直接推平基地了。
“已经……晚了。”明微双手离开键盘,转头看向喻朝汐,“除非我跟她一起永远地消失,要么留她一人在梦中,要么她根本就不会记得我。”
喻朝汐的思绪被搞乱了,她不解:“什么意思?”
明微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奥丁究竟用魔法做到了什么程度,总之陈璃画所在的那个梦境世界跟她记忆中关于我的部分深度绑定,可以这么说吧,反正要想救出陈璃画,绕不开对回忆下手。”
谁会希望自己喜欢的女生忘了他呢?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有数不清的回忆,梦中的场景更是暧昧到让明微产生了恋爱的幻觉,分明对彼此那么重要,如果陈璃画真的忘了他,那这一切到底算什么?明微简直不敢想象,就像闯入另外一个自己不存在的平行时空,望着同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明明就在那里,却不是她。
不,他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他不能接受。
“奥丁真是阴险小人。”喻朝汐攥紧拳头,回想起奥丁让吴可非在她和格洛丽亚之间二选一,只是因为喜欢看戏。
“奥丁似乎从来没考虑过我离开那里的可能性,他的本意并不是让我做决定。”明微说道,“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我可没办法代入,毕竟我喜欢的人是个放弃我选择去救别人的人,当然我并不怪他,毕竟情况特殊,而且说白了我跟他并不熟,只是不可能再对他有任何感觉,所以你以后别再拿吴可非调侃我,要不然请你设想一下同样的情况,陈璃画在兰斯洛伊和你之间选择救前者,放弃你的生命,你是什么感觉?无论对方有着怎样的理由,我可不信你还会喜欢她。”
喻朝汐淡淡的话语却像是夺命镰刀,明微只是稍微触碰了一下表情都变得扭曲,嗓子几乎快发出吃痛的声音,他没想到喻朝汐不仅擅长戳人伤疤,还擅长制造不存在的伤疤,这种幻痛简直能让人窒息,他现在才意识到这件事情对喻朝汐的伤害究竟有多大。
“对不起师妹,我不该调侃你,还那么多次,我有罪,我忏悔。”明微低头。
“滚蛋!要不叫师姐,要不就别叫。”喻朝汐把眼睛翻得跟她的头发颜色一样,“倒是你可以告诉我纠结的原因,为什么不愿意停留在陈璃画的梦境?”
明微看向她:“我没有不愿意,我很想这么做,只是有一种感觉,觉得这样不对,我总觉得如果她真的喜欢我应该是在现实中喜欢,若只在梦境,我根本分不清那是魔法还是梦的假象,如果停留在梦境,我永远没办法证明陈璃画最真实的感受,而且她那么好一个人,不应该成为一个只为了另一个人的喜欢而以梦境形式存在的存在,她该有自己的生活,在生活中做出选择,而不是一个在梦境的精致的傀儡,那不是百分百真实的她,只是我好像没办法证明任何一点了,梦里的她不愿意回到现实,回到现实的她不会再记得我。”
进退两难才是明微纠结的原因,他当然想在梦境沉溺,可那无异于把陈璃画所有与他无关的部分掩埋,太残忍了不是吗?要让陈璃画脱离梦境,则需要把只跟他有关的部分掩埋,太残忍了不是吗?
“哇哦。”喻朝汐表情惊讶,“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做梦梦到暗恋对象都不愿意醒的人。”
“那是两回事。”明微无语。
喻朝汐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她说:“我没想到问题这么复杂,你还是接着打游戏吧!”
明微瘪着嘴:“你在这我怎么玩?我一死你就嘲讽,队友给我上压力,你也要给我上压力。”
“要不我也开一台电脑?咱俩甜蜜双排。”喻朝汐说着便点亮屏幕。
明微一脸嫌弃:“你能不能别恶心我?再说了,你会玩吗?”
“别小看人啊!我盲僧肯定贼六!”喻朝汐信心满满。
“噗。”明微感觉喻朝汐似乎在自嘲,“你还真知道?”
她摊了摊手:“我眼睛能看见之后回去上课,学校里很多男生都背地里给我取外号,盲僧、李青什么的,我就查了一下。”
又是一记重拳,让明微心头连着眉头一皱:“这么过分?他娘的敢欺负老子师妹,报上名来,等我回去让他们过不好年!”
喻朝汐笑了,已经懒得反驳称谓,她说:“就你?没有神谕的时候打得过谁?而且我们都不是一座城市的,怎么?想去我家过年?”
“你能不能正经点?”明微无奈,怎么他也会对别人说这句话?不是一般都是别人对他说吗?
喻朝汐伸出手,包厢里灯光闪烁,她说:“就不劳烦您老人家啦,我是神谕者,想收拾他们的话早就自己动手了,还能让他们也体验体验‘盲僧’的世界,但是没必要,其实我没有很生气,反倒觉得有点好笑,重见光明之后我的脾气好了不少,不然怎么会坐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跟你聊天?我发现健健康康就应该开开心心,有时候当然可以难过,但最好不要太久吧。”
“你……好像是在安慰我?”明微拿捏不准。
喻朝汐:“有用吗?”
明微:“没什么用。”
“真让人寒心。”喻朝汐撇嘴。
安慰只是麻醉,游戏是在逃避,安慰过后并没有任何事情被解决,游戏结束还是要面对痛苦,别人的世界是花园,往哪走都是满身花香,而他永远陷在泥沼,任何抉择只会越陷越深。
有一天这一切都会结束吗?希望时间的力量再强大一些,那天到来的时候他一定要好好休息。
明微突然感觉眼前一黑,所有的光线都被剥夺,他瞪大双眼紧靠在椅子上,双手不安地抓着边缘,双腿不知道在蹬什么,呼吸逐渐急促。
他知道是喻朝汐在捣鬼。
“别、别……快点恢复。”几个字都断断续续地大喘气。
明微的反应把喻朝汐吓到了,立马就撤销了神谕,她去拍明微的肩膀又害得对方浑身一抽。
于是愣愣地眨了眨眼:“什么情况?你刚刚跟鬼上身一样,我知道有点吓人,但不至于吧?你不是意识到是我的神谕了吗?”
明微坐在那里吸气呼气,瞳孔还有些涣散。
“我有点怕黑。”明微缓了缓随后坦白。
“有点?这可不是有点。”喻朝汐瞪大眼睛,“怕成这样,难怪之前有时候感觉你有点反常,你真该庆幸瞎过的人是我,要是你,可能第一天就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谢谢你,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你真会安慰人。”明微发白的嘴唇挤出一丝笑容。
“我也这么觉得。”喻朝汐的笑倒是发自内心。
明微暗暗摇头,如果一定要失去才发觉可贵,这样怎么能算是安慰?
失而复得和得而复失可是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