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想到闻香,觉得最可惜的一点就是她没有留在城市里,而是跑回那个小地方去。你知道大城市和小地方的区别在哪里吗?最大的区别就是舆论的力量没那么强,你可以免受很多这方面臭水的攻击——到了城市里当然也还是无情的时候居多,没钱的话照样没人高看你一眼,但是起码你也可以不用看他们,哪怕就是每天摆个煎饼果子摊卖煎饼,只要回了家有放松的心情,有自己喜欢的人和喜欢的事,你也可以过得非常自在的——这种条件小地方确实没有。
过去有人跟我说女人总是到了城市里就变坏,因为见了太多的世面扛不住世界上的风浪,其实我倒觉得也不见得,闻香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反例——留在城市里,无非也就是被虚荣淹没,但是总好过被舆论淹没不是吗?被虚荣淹没,起码你还见过那些虚荣的场面,享受过虚荣的东西带给你的一些生理和心理的满足,被舆论淹没有什么呢?你只得到很多别人的指摘,别人的责难,别人毫无道德和心理负担的一顿乱喷罢了...
那时候闻香还是一个非常娇嫩美丽的小花,虽然名声不太好,而且传说她比较克男人,我倒是丝毫没有这方面的体验,甚至觉得她非常善解人意——我们头一次约会她就来村里找我,因为她怕被别人看见跟我搞到一起——那时候我觉得她可能是怕别人说她男朋友刚嘎了没多久就憋不住四处找男人,后面我慢慢反应过来,搞不好她也怕被我连累,因为我毕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是吗?跟我来往好像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因此上我和她来往的那些日子里大家都是偷偷摸摸的,我从来没有一次跟她一起出现在城里,出现在街上,一起骑一辆自行车,拉着手或者是牵着衣襟,从来没有过——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已经够烂了不是么,也不太在意别人怎么想,但是现在想起来她应该是够辛苦的,本来是堂堂正正俩个人在一起,就因为怕人说就鬼鬼祟祟,想来也很委屈吧——我们都是自由人,都是青年男女,按理来说这种事是不需要躲藏的,但是所发生的事就是那样。
幸亏我马上就跑了,再也不会回去那个地方生活了,因此我对这个没什么感受,我想闻香的感受就特别深,这也间接导致了她最后变得那么...放肆...我们做人还是要有一些底线的,太放肆总会招来一些无妄之灾,就像人总是躲在阴暗的房间里一点太阳都见不到就容易生一些奇奇怪怪的病一样,有的东西你觉得是厄运,其实里面蕴含了非常深刻的人生规律。
那时候我和闻香搭上了线的相处基本全都是背着人的,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她应该也没有——后面有一年我回老家做酒水生意见过她那个出车祸死掉的丈夫,他跟我喝酒脸上一点不舒服不自在都没有,那他就应该不知道我和他老婆之间那些往事。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闻香,当时我们喝到半中间闻香抱着姑娘过来送给她老公,看见我在那得意洋洋上上下下地打量她,脸上就飞起一片火烧云——这一点起码和她小时候一样。
"你回来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还跟我客气哪!
"怎么,你要跟我走吗?干嘛乱问?"我就当着她老公的面跟她开车。
"你还是老样子,满嘴胡说..."她又感慨了一句。
"是吗?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样子?你跟我很熟吗?有多熟?"
"你别乱说话...吃好喝好,我走啦..."
大概是她怕刺激我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赶快溜掉了——那时候她的身材还没有走样,也就是胖了十来斤的样子,有点少妇的感觉罢了,所以我也想象不到她胖成一个死肥猪是什么感觉...都说心宽体胖,也许是她第二个老公嘎掉以后她也想通了,所以马上就胖起来了吧...对她来说,只要能想通那就是好事,胖不胖的我倒觉得也不是很有所谓,但是如果胖到影响自己健康的地步那就没有必要了,该节食节食,该运动运动吧,别人生还没过明白就把身体搞坏了。
女人分很多种,闻香这种就是物质型的,她没有太高的智慧,也不追求智慧,感受的话在过程里我觉得她也不是那么在乎,或者说她的感受极度自私自利,只要自己高兴又不会闯什么祸那就够了——所以她跟我在一起最在乎的就是那个事,玩起来简直疯狂。你知道有一种女人会让你觉得她欲壑难填永远不够,闻香就是这种的,因为没什么别的追求也就想体验体验快感,所以她就像所有人生没有其他趣味可言的人那样抓住这一样不放——你要说她天性淫荡吧我倒觉得也不见得,她只是需要开发一些其他的智力或者感觉上的喜好罢了,从这方面来讲许多姑娘其实天赋并不差,但是因为长期沉溺在这种东西里就把自己的聪明才智浪费掉了。所有的吃喝玩乐其实都属于这种物质上、肉体上的享乐,这个玩意也有瘾——这世界上所有能让人快乐的东西都有瘾,都需要节制——如果老是沉迷在这里面那肯定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追寻更多的东西,因为让你自己累坏其实是很容易的。男人的话,年轻的时候十次八次总累了,老了三次俩次也得趴下。女人倒是能力强一点,但是哪怕你的欲望无止境,你的身体也是有的,玩到腰酸腿软你总得停下来了——也大概就是这时候是我跟闻香相处中印象最深的时候——
闻香是女人里的战斗机,皮肤好,身材棒,体力很强,如果是现在我是不敢跟她比划的,但是过去也就还好,毕竟我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玩累了,我有时候看着她的脸,就觉得特别迷幻——闻香长了一张很典型的娃娃脸,脸很小,看上去就像个小孩子,但是她身上的其他地方以及她的各种表现又特别成熟特别激烈,所以她是一个天生就带着那种矛盾感的人——
"我就想象不到,你这样的,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娃娃,你怎么会有那么复杂的故事呢?"我拨弄着她长长的眼睫毛问她——闻香的眼睫毛简直就像过去那种坐着睁眼躺着会闭上的洋娃娃一样又黑又长,过去也没有假睫毛这么一说,那都是她自己天生的,所以她眨眼的时候就像星星一样忽闪忽闪,让你忍不住会关注她的眼睛——
"命不好罢了..."她像所有懒得思考的蠢女人一样拿这句话搪塞我。
"命不好..."我那时候来往的姑娘不多,忍不住拿她跟谢菲、路妍、庄倾城比较了一下,的确,如果说谁最有资格说自己命不好,那就是闻香了——其实虽然我跟谢菲失联了,不知道它后面又经历了什么,但是我觉得她不会比闻香差——闻香这个女人的整个命运都被她自己搞得乱七八糟,我想象不到谢菲那样的女人做什么才能把自己搞得比闻香更差——除非她去缅北,我猜她不会去,如果她是那种有魄力有强烈的欲望非得去到那种地方才能满足的,她也不至于会做着歌舞团那样的活还能对一个高中生动情了...算了算了,我也不想咒谢菲,她那样的女人会找到一辈子只深爱她一个的男人的——闻香都能找到,我就不信谢菲找不到。
"你没想过逆天改命吗?"我问她。其实我那时候没什么见识,只是觉得‘命不好’这个话非常混账,不能相信。
"没有那么容易的。"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总觉得你离开这个地方应该会好很多..."
"不知道了...我还得等俩年,到时候看看走一个什么大学吧..."
"你学习怎么样?"
"不怎么样!不然怎么会旷课跑来跟你...跟你..."
"我采访你个事呗..."
"你说!"
"这个事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没有就活不下去?是不是你成天就是想这个?不然你怎么老是追着我跑,还主动跟我要联系方式——你这么漂亮,也缺这个吗?"
"谁追着你跑了!不过..."闻香反驳了一句,但是后面又顺服了,大概是怕说错话惹我不高兴,"对我来说你确实挺神秘的,总是独来独往谁都不搭理的样子...而且我总觉得你我都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心事,我们应该可以互相理解的,起码...做个伴吧,因为一个人过实在太辛苦了..."
辛苦?辛苦的还在后面哪!我当时心想,但是我没想到自己真的会一语成谶,如果我有能力,起码就给她安排一个不那么艰苦的未来了。但是虽然当时我心里对她有怜悯,更多的其实是一种激烈的抵触:你能理解我?屁!因为我自己都不理解自己...
"我不需要别人的理解...但是,确实,我好像不那么孤独了..."
"是孤单!"她特意反驳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