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午膳后没多久,酆青檀带着小药童来给庄黎川号脉。
庄黎川这些年找了不少红颜知己,往日这院子便是最热闹的,如今有了大长老那边的命令谁也进不来,偌大院子便显得格外冷清。
冷清到让人觉得陌生……仿若隔世重来、物是人非。
元戈站在冬日里分外萧条的院门口,半晌才神色莫名地紧了几步跟上庄黎川的步子进了门。
一盏茶不到的功夫,酆青檀就出来了,冲着门口拢着袖口靠着墙壁的小厮咳了咳,脸色不大好看,“怎么回事?这院子里也没几个人,就你俩伺候着还寻着机会如此疏忽怠慢?看来也是俩见风使舵的,莫不是以为你家长老失了势,便因此生了贰心?”
俩小厮惴惴道不敢。
元戈扫了两眼做小伏低模样的小厮,也没留什么情面,“也不知从何处学了这一身偷奸耍滑的本事,今日是我与酆老见着,若是换了你家大小姐见着了,仔细你们俩的皮!”
庄大小姐的作风,较之元戈也是不逞多让的,甚至相较日渐深居简出不露面的元戈,这位庄大小姐才是更加的不好对付,手中那鞭子当真是说落就落的,俩小厮愈发谨小慎微连连应是,态度明显多了几分尊重。
元戈这才背手轻颔,如是说道,“都仔细着些。酆老已经号过脉了,你家长老修养地不错,一个时辰左右就能醒来,届时出了差池,谁也救不了你们!”
“是是是……”
谁也没有注意到,院子外面贴着墙根儿听了许久的小厮悄然离开。元戈叮嘱了该叮嘱的,这才转身问酆青檀,“咱们也回去吧,这事儿还得同大长老那边说一声才好。”
酆青檀略一沉思,“嗯。稍晚些吧,等二长老这边醒了,让他们自己去,也省得你跑一趟了。”
“也成。”
……
湛炎枫听了管事回禀,拧了眉头寻思着,看起来还有些不大相信似的,“你说什么?老二当真能醒?还提前醒来了?”
管事点头,“是,咱们派出去的小厮听到的,药园那小药童说的,酆老在边上也没吱声,应该是真的。说是一个时辰左右就能醒……三爷,这二长老若是醒了,咱们可要去探探口风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属下总觉着吧,二长老这次的事情,同药园那边铁定脱不了干系……”
湛炎枫握着手中的账册,懒懒掀了眼皮子扫过去,“怎么说?”
管事没注意到自家三爷的表情,闻言垂眸片刻,才道,“说不上来,但如今山间那些个流言也并非全无道理,您说咱们山上往日里都好端端的,这位一来,就没消停过……不知道为什么,属下瞧着药园那位,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瘆得慌,怪邪门的。您说一好端端的姑娘家,怎么瞧着那么邪乎呢!”
湛炎枫终于认认真真看向对方,手中账册搁下,靠着椅背正色说道,“说说看,怎么个邪乎法?”
“那、那属下就说啦?”管事缓缓垂首含笑问着,见对方又点了点头,才斟字酌句地解释着,“那女子远远瞧着,是个温柔绵软的,说话行事也似随性无争,可不知怎的,那双眼睛盯着属下的时候,属下总觉得被什么阴诡之物盯上了似的冷汗涔涔,又像是自个儿什么都没穿似的被她看了个前后对穿……您说,一个好端端的世家夫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呢?”
阴诡之物、看个对穿什么的,湛炎枫倒是没觉得,但他看着温浅,也的确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有种似曾相识的怪异。
他说不清那种怪异从何而来,但他知道这感觉令他不安、令他忌惮,令他午夜梦回便了无睡意,睁眼到天亮。
指尖轻叩那本阖上的账簿,账簿封面上用漂亮的小楷字体写着的,赫然是“醉欢楼”三个字。湛炎枫垂眸打量着那三个字,蓦地开口问道,“虹姐儿呢,不是说押大长老那边审问对峙去了,结果如何,打听到了没?”
管事紧了紧攥在一起的手指,讪讪挤出一个格外为难的表情,磕磕绊绊地说道,“打、打听是打听到了……”
“有什么说什么,吞吞吐吐的!”
“是……”管事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四周,才道,“虹姐儿的确是被押送去的大长老那,但那个叫炎火的从咱们这离开去了大长老那没多久,虹岚就被带出去了,如今被安置在客院里,听说大长老那边还吩咐了,要善待……如今好吃好喝伺候着呢。主子,您说,她会不会是招了什么?”
“招什么?这个?”湛炎枫敲敲手下的账簿,挑眉反问。
管事竟是蓦地后退半步,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半晌才擦了擦额头,心有余悸地说道,“三爷……万一呢?属下之前便觉得,这个节骨眼上您就应该稳着虹姐儿才是,若她破罐子破摔说什么都要拉着您一同陪葬,那就真的难办了。”
“放心……你给她十七八个胆子,她也不会招。这女人可惜命着呢!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得想个法子将这些个闲杂人等请下山去才是,人多眼杂的,有些事都施展不开。”湛炎枫缓缓起身,将那本写着“醉欢楼”的账簿丢进了炭火里,他看着瞬间卷上来的火舌,缓缓伸手感受着火苗的暖意,半晌理了理衣摆,背着一只手朝外走去,“二哥快醒了,咱们该去见见大哥了。”
二长老终于醒了的消息很快传开了,消息传到元俊峰那的时候,三长老也在,这兄弟俩正喝着茶下着棋,闻言俩兄弟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终是醒了。”湛炎枫捏着指尖的棋子搁进棋盒里,笑意从容,“大哥,二哥终于醒了。不若咱们一道过去看看,问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最近山上乱糟糟的,就连我这个不理事的,也听了不少闲话,闹心得很,正好去问问怎么个情况。”
“成。”大长老颔首称好,“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