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靖成亲自在前线督战。
“砰”一声巨响,巨大的石弹狠狠砸在城墙上,砸得沙土尘灰四处暴溅。
一个蛮子从城楼上艰难地探出头,看着大武士兵密密麻麻围上来,不禁头皮发麻:“大武军攻城了!”
阿悍达奔至城楼,一脚踩着城墙,俯身看着底下的大武士兵,眼皮用力抽搐了一下,他咬牙道:“放箭!”
过去蛮子只会在漠北的草原和沙地跑马,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打守城战,但是他们学习能力惊人,在接管落阳关之后,蛮子军队代替了青州守备军,他们学会了青州守备军那套打法。
罗靖成用投石机攻城,他们就用重型机弩防御。
蛮子在城楼,在高处,俯瞰着底下前来攻城的大武士兵,就像在看一群蝼蚁。
漫天箭雨铺天盖地射来,大武士兵一群接一群地倒下,阿悍达冷冷地扯了扯嘴角,猛然间抬手:“推床子弩上墙!放箭!”
床子弩猛然射出的“一枪三剑箭”是大型弩箭,威力巨大,射得底下小型的投石机轰然倒地。
“狗日的阿悍达,这是我们的打法!”阿悍达竟将大武军队的打法学了十成十,副将何时行冲在前线指挥,气得咬牙,“防御,起盾阵!”
防御,就意味着攻势减弱。
许世雄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大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罗靖成紧紧捏着缰绳,手背青筋暴起,此刻面容肃杀:“盾阵开路,换弓箭手再攻!传令下去,但凡有后退者,杀!”
这就意味大武士兵不惜任何代价,只能前进!
大武军队攻势比起前两日更加凶猛,蛮子日渐吃力。
外头杀喊声沸反盈天,投石机炮轰的声音像天际闷雷,炸得人耳朵嗡鸣不止。
“文清,”江仲远穿着半旧不新的官袍站在廊下,看了一眼天色,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看这天,又要下雪了。”
黎文清没听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江大人?”
江仲远突然转身看向黎文清,笑了笑:“天公不作美,此战艰难,我们来助罗大将军一臂之力!”
——“那是什么?!”
正与蛮子打得激烈,众人突然瞧见城中一道火炷冲天而起!
“怎么回事?!”
不仅大武士兵懵了,蛮子也懵了!
只见那火越烧越大,滚滚浓烟腾空席卷,火龙点燃了一大片屋舍,城中百姓惶恐不安涌向街头,连同城中的蛮子也一并高喊:“走水了!”
“大将军!”底下士兵探明情况,飞快来报罗靖成,“广安县内突发大火!”
“真是天助我也!”罗靖成闻言大喜,顿时策马狂奔,厉声高喊,“众将听令,即刻攻城!”
城中失火,一时惹得人心惶惶,一个蛮子骑马一路疾驰,翻身下马跪倒在完颜也先面前: “可汗不好了!城中着火,把粮仓烧着了!”
“什么?”完颜也先大惊失色,飞快翻身上马,像闪电一般冲了出去,怒道,“江仲远在何处?!”
城中失火,原以为烧的是屋舍,没想到烧的是官府粮仓!
如今落阳关全线皆被大武军队包围,完颜也先和阿悍达是坐困愁城!
黎文清和江仲远点火把粮仓烧了,这要彻底断掉西鞑靼残部的后路!
置之死地而后生,落阳关一县两镇的粮仓喂饱了完颜也先的兵马,今后没了粮食,蛮子还守得住落阳关吗?
“救火!”蛮子拿着鞭子狠狠抽着从屋舍里逃出来的大武百姓,驱赶着他们前去救火。
可是火势太大,热浪扑面,百姓拿桶取水救火无异于杯水车薪,蛮子不管这些,见有百姓退出来,当即扬起带着钩刺的鞭子,像抽牲畜一样狠狠抽打着这些百姓,“再有后退者,当场斩杀!”
这分明就是让这些百姓去送死!
火光烧倒房舍,烧着了粮仓,浓烟滚滚,满大街都是百姓的哭喊声。
“畜生!你们这群畜生!”
江仲远踉踉跄跄跑过来,看着这些蛮子将手无寸铁的百姓驱赶至火海中,他大骂着,双膝扑地,泪水涟涟,“住手,快住手……”
黎文清从人群里冲出,伸手去扶江仲远:“江大人,来不及了,快走……”
江仲远腿脚似灌了铅,被黎文清拉起,又不受控制扑通跪倒在地,他死死抓着黎文清的手:“文清,就让我,来做这个罪人!你走!你快走!去打开城门,带落阳关的百姓,回家!”
在这混乱的时刻,完颜也先带兵冲了过来,一眼看见江仲远和黎文清,勃然大怒:“是你,是你带人放火烧了粮仓!”
黎文清和江仲远浑身一震,一抬头,完颜也先已经策马提刀怒气冲冲朝他们砍来了!
江仲远腿脚发软起不来身,只能用力一把将黎文清推开:“快走!”
黎文清被推倒在地时,完颜也先策马奔至跟前,带着满腔怒火,一刀砍下了江仲远的头颅!
鲜血四溅,染红了街道,江仲远头颅像球一样咕噜噜滚下来,滚到一个围观百姓的脚下!
人群顿时恐慌起来:“蛮子杀人了!”
这残暴的一幕,激发了这些百姓逃命的本能,他们失声尖叫起来,四处奔跑,互相踩踏。
黎文清趁乱冲进了人群中,完颜也先死死盯着他的背影,抬起刀尖朝他后背一点,咆哮着:“杀了他!”
黎文清被百姓冲着走,蛮子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纷纷挥刀砍向这些百姓,追着他而去。
在人群推攘中,他夺了一匹马,一面踉踉跄跄翻身上马,一面笨拙地策马跑起来,哭得像个孩子。
“父老乡亲们,援军就在外边,援军来救我们了!现在随我一起打开落阳关的大门,迎接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