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这夜一般到来了。
而在这之后的每一天,她都在夜里的某一个时刻来到这家书店,坐上一个小时,再起身离开。
于是纪辞年也同样在这里等待着她。
他看着她换上不同的衣服,拿着不同的书,时而抬头看向窗外,脸上却少见笑容,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疏离感,与外人的疏离,与世界的疏离。
她坐在窗边,那里的窗户见证了日升月落、四时流转,可她却又像坐在四季之外,走出了轮回,站在世界之外。
纪辞年时常觉得她太过遥远。
但她确实遥远,远到到现在为止他都不曾与她有过一次交谈,甚至是眼神交流。
纪辞年希望他能走近她。
每一次她走过他身旁的时候,都是纪辞年最紧张的时候,他穿着合体的西装,挺直了脊背,试图让自己看着自然得体一些。
他如同自然界中尽心打扮自己雄鸟,花枝招展着试图引起她的注意,却又不愿太过鲁莽地主动靠近,让自己看着太过急切廉价。
血管里的血液沸腾着,欲望叫嚣着,却又被他强行按下。
可她仍然没有注意他。
也可以说……是根本不在乎这个每天都坐在她旁边座位的人,就像他只是空气一般,没有任何吸引力。
这让纪辞年有些挫败。
明天……明天一定要主动与她说话。
纪辞年这样想着。
但是今天她竟然没有到。
纪辞年站在路边,透过书店的玻璃看着那个女人经常坐的位置,空无一人。
按理来说,她应该早就到了。
纪辞年无端地感受到了一些郁闷与失落。
再等等吧,他想。
于是他进入书店,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安静地等待着。
可是一本书拿在手里半天,也未翻动一页。
等到店快打烊,店员开始提醒最后的顾客离开,他才起身往外走去。
站在街道边,看着马路中稀疏的车辆驶过,还带着热意的风吹过脸颊,他失神地看着书店。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还是太忙了没有时间再来这里?亦或者是对这里失去了兴趣,不愿意再来了呢?
当事情不确定时,人们总是容易往最坏的结果想去,就如同现在的纪辞年。
他几乎是快要想到她不会再来这里了。
就在他神思恍惚时,他看到前方的街角出现了熟悉的身影,不过并未朝着此处过来,而是拐进了一旁的小巷。
纪辞年的脸上刹时露出了几分喜悦,他抬脚快步往小巷走去。
在昏黄的灯光下,他走到巷口,在看到她之后停下了脚步。
但她的身上失去了平日的漫不经心,多了几分狠厉和冷漠,听到脚步声,转过头冷冷地朝纪辞年看去。
纪辞年并未很快察觉她的异样,带着笑容与她打招呼。
“小姐,我……”
纪辞年的视线随着说话的动作移动着,在看到她脚下的东西时,未出口的话堵在嘴里,瞳孔一瞬间放大,脸上的笑容寸寸破裂,他快速地抬起眼眸,惊愕地盯着她。
她的脚下,是一个人。
准确来说,那或许是一具尸体。
一把尖刀插在尸体的胸口处,血液已经快要干涸,失去了原本的鲜艳而变得暗沉了下来。
而纪辞年这才注意到前面女人黑色衣服上湿漉漉的痕迹,还有她的手上那暗红的一片。
那是血。
温棠有些烦躁,心里暴戾的杀戮欲被压下,她冷漠地看向眼前这个一脸愕然的男人。
跟了她那么久,原来目的是这个吗?
真是碍事。
温棠身后的巷子里传来了几声男人微弱的呻吟,纪辞年移开与温棠对视的视线,往她身后看去,这才注意到原来巷子深处还有一个人,正蜷缩在一起,不断地求饶着。
温棠也不遮挡,任由纪辞年看着。
纪辞年移回了视线,再次看向温棠,开口的声音带了些微弱的颤抖。
“你在做什么?”
温棠看着面前男人表情的转变,蓦地嗤笑了一下,她歪了歪头,缓慢地开了口,说出了她对纪辞年所说的第一句话。
“啊,被发现了呢。该怎么办呢?”
女人脸上露出了恶意的笑,纪辞年看着她开阖的嘴唇,听着她嘴中吐露的字句。
他这才惊觉,原来他惊艳相遇的不是天使,而是来自地底的恶魔。
虔诚跪拜佛的人,也会手染鲜血吗?
在纪辞年心神动荡的时候,温棠已经悄无声息地靠近了纪辞年。她的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一支针剂,迅速地扎进了纪辞年脖颈。
在意识消失之前,纪辞年听到她说。
“杀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