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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忽间,圣诞节悄然而至。

行和商场里员工正忙忙碌碌,用拖车推着一颗颗圣诞树,把它们安放在商场的各个角落。

树上围着一圈圈彩灯,灯线上挂着胶质的雪花片和穿着红色衣服的圣诞老人。

几个人正在商场中心搭着舞台,为晚上的活动做准备。

温棠手里拿了一束花,手撑在二楼的围栏上,懒散地往下看。

陈清如正在她旁边指挥着员工摆放道具灯光,折腾了半天,对于灯光的位置始终觉得不满意。

在她面露苦恼之色的时候,站在温茂行旁边的纪辞年从员工手里接过了灯光,把灯光换了一个位置,摆在了更靠左的地方。

这一换,陈清如满意了许多,她对纪辞年露出一个和煦的笑,从楼上往下喊了一声:“多谢辞年了啊!”

“没事。”纪辞年仰起头,嘴角抿起一丝淡淡的笑,应了一声。

站在一边的温棠,换了只手握着花束,又用空开的手撑着脸,视线虚无地扫向下方。

陈清如看着温棠,用只能让两人听到的声音对温棠说:“辞年这些日子可是帮了好多忙。”

可不是嘛,这些日子里时不时就来温家,如果温棠不在家里就来行和。

“这花喜欢吧?”陈清如看着温棠手里握着的花,挪揄了一句。

“一般。”温棠转身用背靠着栏杆,与陈清如面对面,看着陈清如调笑的眼神,淡淡地应了一句。

“我看你挺喜欢的。”陈清如哪能不知道温棠的性子,一天没别的喜好,就对这些花感兴趣。

温棠挑了挑眉,没有应陈清如的话,而是饶有兴致地问她:“妈妈怎么这么喜欢他?”

“辞年人好啊。”陈清如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又打量一眼温棠,接了一句:“主要还是你喜欢。”

温棠顿了一下,又转过身把手撑在栏杆上,用手把玩着花束里的花。

陈清如看着温棠沉默的样子,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闹了什么矛盾,都这么久了,两人聊一聊,把话说开多好。”

不然陈清如天天看着纪辞年那对着温棠可怜巴巴,望眼欲穿的样子,也觉得无奈。

温棠手上的动作一顿,眼里情绪不明。

把话说开?

温棠轻笑一声,掩去脸上的神色,继续抚弄着花瓣。

有员工过来叫陈清如去检查,陈清如跟温棠打了个招呼,就跟着员工离开了,留下温棠站在原处。

温棠撑着脸散漫地看着楼下。

商场里暖气开得很足,纪辞年脱下了大衣,露出里面昂贵精致的西装,大衣规整地搭在他的手臂上,他正在和温茂行谈话。

像是注意到楼上的视线,他抬起头朝上看去。

温棠黑色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脸侧,眼睑向下,茶色的眼眸在这样的距离中显得并不清晰。

纪辞年注意到温棠的视线,本来脸上的儒雅有礼节的表情里蓦地添了几分喜悦,很快对温棠扬起了一个笑。

温棠移开了视线,在看到纪辞年手里提着的保温杯时,眉间隐隐透露出几分不喜来。

从晚秋开始,纪辞年就一直在给温棠熬药,药汤又苦又涩。温棠虽然在脸上没有任何表现,心里的抗拒可从来没少过,但偏偏纪辞年每次都要盯着温棠喝完才离开。

本来离开别墅后,不用再面对那些药汤,温棠还在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结果现在纪辞年又开始给她送这些药。

原本温棠是看到他就转身离开的,但偏偏后面让陈清如发现了这件事,又要求她继续喝。

温棠皱了皱眉,手摩挲了一下,看着白皙的双手。

没有温暖的对比,她也并没有觉得有多冷。

纪辞年注意到温棠盯着他手里保温杯的表情,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和温茂行打了个招呼,走到温棠所站处正对着的楼下,从包里拿出了几颗糖,笑盈盈地举给温棠看,示意今天换了新口味的糖。

温棠垂下眼眸,被眼睑遮去一半的瞳孔里映着纪辞年脸上的笑。

被把玩得松散的花瓣从花托上落下,在空中转了一圈,挡住了温棠的视线,又很快坠落在纪辞年抬起的脸上。

轻飘飘地一下,柔和的粉吻在他白皙的脸颊。

与他嘴角的笑糅合在一起,蓦地牵动了一些藏在温棠大脑深处的记忆。

在学校盛放了一茬又一茬的樱花,东墙那边开得盛大的月季下,少年嘴角温润的笑,满是她身影的清澈眼底。

在压抑清冷的别墅卧室里,白墙上不知何时爬满了月季花枝,在夏天的时候,硕大的白粉色月季花朵探进了窗户,送来了盛夏。

她从昏蒙的梦里醒来,走到窗边,看到了窗外灿烂盛放的月季。

在层层叠叠的枝桠缝隙中,在摞叠的白粉花朵下,清绻的男人站在花园草坪里,看到了探出头的她,脸上骤然扬起了笑意。

于是站在窗边的她也露出了一个笑。

温棠心里忽的一空,她脸上的表情怔忡,握住花束的手一松,落空花束砸落了下去。

纪辞年从地上捡起了花束,看着温棠呆愣的表情,疑惑地问她:“怎么了,棠棠?”

他的声音把温棠唤回了神,温棠闭了闭眼,掩去眼中的神色,空落落的手握紧,并没有再看纪辞年,而是快步离开了原地。

商场里人潮汹涌,砸落在地上的花瓣被碾碎,在光滑的地板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印记。

纪辞年握住花束,脸上的表情随着温棠的离开渐渐凝滞,他抬脚朝着楼上跑去,跟上了温棠,拉住了她的手,凝视着温棠。

“棠棠,发生了什么?你看起来不太好……”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温棠就已甩开了他的手,她看着纪辞年的表情让人难以揣测,眼里的光明灭不清,冷着声音开口。

“别碰我。”

随着那些记忆一同而来的是心里怪异的欲望,像是要撕裂什么,又或者是吞噬什么。

纪辞年的触碰为那些欲望煽风点火,温棠深吸了一口气,退远了一步。

从温棠说出那句别碰她的时候,纪辞年的手就猛地松开,他愣了几秒,下意识地开口:“对不起。”

温棠有些痛苦地按了按眉心,正要转身往后退去。

站在她对面的纪辞年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墨色的瞳孔放大,迅速将毫无防备的温棠拉开。

电光火石间,皮肉破开的声音响起。

周遭的空气凝滞了一瞬。

下一秒,尖叫声响起,旁边的人慌乱地避开。

温棠却像是陷入了寂静中,喧闹的人声从她的世界退去,她的瞳孔里只剩下眼前不断往下滴血的手。

头发散乱的白婉言手腕上还戴着银白手铐,她双手握着刀,而刀的另一端全然没入纪辞年的手掌中。

纪辞年站在原地,额上的青筋乍现,冷汗一颗颗沁出。

带着白婉言奋力一博动作的刀被他拦住,却又反噬在他身上,肌肉剥开,手筋寸寸割裂,连接着大脑的神经断开,握着刀体的手瞬间失去了控制,只能凭借最后的本能勉强阻拦。

白婉言看着纪辞年手里像水流一般不断下落的鲜红血液,恐慌地尖叫了一声,将刀柄往后扯出。

纪辞年脱力的手被她的动作挥动,血液向后甩去,洒落到了温棠的脸上。

鲜红的血液一路染红了她冷白的脸,又带着最后的温度缠绵在她的脸上,用余温将她冰冷的皮肤暖热。

血液从眉间滑落,顺着根根黑色的睫毛,滴落进眼里,将温棠的世界染成了一片血红。

窒息感从心间升起,温棠喘息着张开了嘴,神经像是感受了虚无的刺痛,一寸寸扎在心尖。

白婉言已经快速向后逃走,保安追了出去,行人围成了一个圈,将中心的两人包围。

血液很快在地上聚集成一个圈。

纪辞年深吸了一口气,咬紧了牙,用完好的左手将失控下垂的右手板到身后,转身看向温棠,却又在注意到她脸上的血液时,脸上露出了慌乱的神色。

“棠棠……”

他用左手从西装拿去手帕,试图去擦拭温棠脸上的血液,失去了束缚的右手又垂落在身侧,却没有精力再去关注。

温棠眼里只剩下一片猩红,纪辞年的身影模糊地靠近,她却在他靠近之前猛地退后一步,死死地盯着纪辞年手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

“蠢货!”

在说完这句话后,温棠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纪辞年握着手帕的左手落下,血液浸入西装布料里,打湿了一片,茫然地盯着地上的血液,脸上的表情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