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里,雪终于停了下来。
院子里的雪被扫得干净,只留下星星点点的雪迹,温朗得了空,又提起要在院子里烤烧烤。
难得有一个清闲的时候,温茂行也高兴地答应了温朗。
温棠是天黑了一会儿才回家的,她本来想帮陈清如和温茂行一起收拾,却被两人赶到一边,于是她也不再多管。
温茂行向来喜欢弄些原生态的东西,抓住烧烤的机会在院子里生了个火,把买了存了好久的木柴用上了。
温朗端着热茶走过来的时候,温棠正坐在篝火前,跃动的火焰映在她的眼眸里。
她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本子,正把纸页一张张撕开,丢进火中。
这个本子有些眼熟。
温朗将茶放到一边的桌子上,打量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他在青雁山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日记本。
“姐,这不是你的日记吗?”温朗的声音里有些疑惑。
“嗯。”温棠有些慵懒地应了一声。
“你不要了?”温朗皱了皱眉,这么厚一本,看来应该写了挺久的,怎么就要烧了。
他思索了一会儿,眼睛转了转,凑到温棠旁边挪耶地开口。
“是不是有什么秘密?你要毁尸灭迹……”
温棠笑着瞟了他一眼,“那你看到我毁尸灭迹了,我岂不是要连带着你这个知情人一起灭了?”
“不,我现在这叫做共谋!”温朗不赞成地摇了摇头,笑着调侃。
“那你可叛变得真快。”温棠笑了一声。
“识时务者为俊杰。”温朗嘴滑地接了一句,又问温棠,“但是你烧了它干嘛,看起来都写了挺久了啊。”
“没用了。”
温棠眼里的笑意渐渐散去,看着火中白色的纸页变得卷曲焦黑,最终变成灰色的粉末,融进炭灰中,纸页上墨色的字迹也随着纸的焚毁而一同消失。
她不需要一个写给别人看的东西来影响自己的判断。
厨房里,陈清如和温茂行在忙着收拾东西,陈清如透过窗户看着和温朗说话的温棠。
“棠棠最近这几个月看着好多了。”陈清如感叹了一声。
“哎呀,我就说是你想太多了,我也没觉得棠棠以前有哪不对啊。”
陈清如白了一眼温茂行,“你知道些什么,棠棠从小到大是粘了我们一点,可她上大学住校的时候也没有那样频繁地给我们打过电话啊。”
“毕竟是嫁人了,又不和我们住在一起,她想我们了经常打电话有什么不行。”
“哪有隔了一两天就打电话的,我就觉得不对劲,你看她现在有没有打。”陈清如推了一把温茂行。
温茂行笑了笑,“行行行,你说的都对。”
“辞年来了吗?”陈清如不想和温茂行贫嘴,看了看紧闭着的大门,问温茂行。
“先前才打了电话,这会儿估摸着也要到了。”温茂行看了一眼时间,回答陈清如。
陈清如放心了些,收回了视线,继续手里的动作,过了一会儿,神色间又有了些担忧。
“也不知道棠棠和辞年闹了什么矛盾,这么几天了都没回去过一次,棠棠也不愿意给我们说。”陈清如想到他们每次问温棠,温棠都糊弄他们,皱了皱眉,“我看着前段时间不是好了挺多了吗?”
“小俩口的事情我们哪管得着,棠棠有她自己的想法。”温茂行摇了摇头,温棠这几日可是提都没提过纪辞年。
“当初是她非要嫁给辞年。”温茂行叹了口气,“拦都拦不住,辞年……”
像是想起了什么,温茂行和陈清如同时沉默了下来。
温茂行看着窗外覆雪的树枝,神色怅然,叹了一句:“造化弄人啊。”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温朗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温朗看着站在门口纪辞年,心里不满,怎么哪都有他!
陈清如和温茂行一同朝窗外看去,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纪辞年。
“温朗,你有没有礼貌!怎么说话的,那是你姐夫!”温茂行看到温朗这小兔崽子没礼貌的态度就头疼,赶紧从窗口探出身体骂了一句。
纪辞年手里还提着礼物,他扯起了一丝微弱的笑,朝温茂行说了一句:“爸,没事。”
一边说着话,他的视线却无法控制地看向温棠的方向。
温棠一直没有动静,像是对纪辞年的到来毫无反应,她的视线一直放到火焰上,不曾分给门口的纪辞年分毫。
纪辞年眼里的期盼渐渐落空,放在身侧冻得僵硬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睫毛又垂了下去。
温茂行把手上的水擦干,走到门口把温朗拎开,这才笑着对纪辞年说:“来了啊。”
纪辞年点了点头,跟着温茂行走进了屋,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又礼貌地问温茂行:“爸,要我帮忙吗?”
温茂行摇了摇头,想到外面的温棠,推了推纪辞年,“行了,你大老远地赶过来,天气这么冷,一定冻到了,去烤烤火吧。”
纪辞年的嘴角抿起了一丝笑,对温茂行点了点头。
温朗早就回到了温棠旁边,虽然他不喜欢纪辞年,但还是有些疑惑地对温棠说:“姐,纪辞年来了。”
温棠这才移开了放在火焰上的视线,瞟了一眼温朗,“怎么?”
“你真的和他吵架了?是不是他又做了什么事?”
温棠淡淡地挑了挑眉,做了什么?
他做的事恐怕还不少啊。
“没有吵架。”温棠还没有回答,纪辞年的声音就从一旁传来,他的手里拿着一张毛毯,走到温棠的身后把毛毯披到她的身上。
温棠垂下了眼眸,盯着身上多出的毯子。
“没有吵架。”纪辞年看着温朗,神色坚定,又固执地重复了一遍。
温棠的嘴角扯了一下,没再说话。
温朗白了一眼纪辞年,直接回屋子去打游戏。
温朗一走,空气又安静了下来。
纪辞年坐到了温棠的身旁,用那双闪着细微的光的墨黑眼眸专注地盯着温棠。
但温棠这次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转过头戳一戳纪辞年的脸,让他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而是冷淡地开口。
“你怎么来了?”
“爸打电话让我过来。”纪辞年打量着温棠的脸色,又小心翼翼地开口,“他们不知道离婚的事情,棠棠,你没告诉他们。”
纪辞年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期许,在猜到温茂行不知道温棠要和他离婚的事的时候,纪辞年那颗快要死去的心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她没有告诉爸妈,是不是说明他还有机会?
纪辞年怀揣着一颗跳动不安的心,立马赶了过来,又在门口紧张地伫立了许久,看着围墙内的火光,忐忑地揣测温棠的心思。
她会想见到他吗?
万一她不想见到他呢……
纪辞年犹豫了许久,想见温棠的欲望还是战胜了理智,他按响了门铃,终于见到了她。
篝火里的木柴被烧得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在橘黄的火光中,温棠终于转过了头看向纪辞年。
“所以不是在等你签离婚协议吗?”她站起了身,把毛毯放在椅子上,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你不签,我怎么说?”
纪辞年的表情凝固了半晌,他看着空下来的椅子和上面的毛毯,眼里的光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