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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辞年用冷漠的眼神注视着秦良玉。

许久,他扯了扯嘴角。

“你当真是一点没变。”

“哈哈……”秦良玉笑了出声,“我当然没变,变的是你。”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很听我的话吗?”她眯了眯眼,轻蔑地看向纪辞年,“以前都乖乖地叫我妈妈,什么时候开始就喊母亲了?”

“是从那件事后吧,你恨我?”秦良玉本来以为纪辞年只是怨恨她这样对待一个无辜的同学,没想到是因为碰到了他心尖的人。

纪辞年没有说话,他高出秦良玉很多,只垂下眼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秦良玉。

秦良玉看着他,才惊觉当年总是跟在她身后,仰着头期待地看着她的纪辞年,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光是站着就能给人以压力的男人了。

她的眼里多了几分厌恶。

纪辞年现在和纪辉兴越来越像了。

“你为了保护她,瞒了我这么多年,怎么现在就敢告诉我了?”秦良玉往后退了几步,坐到了椅子上,不想站着仰视纪辞年。

“你就不怕我再来一次?”

秦良玉本来以为纪辞年会被激怒,毕竟他骗了她这么多年就为了一个温棠,可想而知温棠对他而言有多重要。

但纪辞年只是漠然地看着她。

秦良玉皱了皱眉,纪辞年的反应实在太不对劲。还没等她思索清楚,纪辞年就已经开口了。

“那也要母亲你有这个能力才行。”

秦良玉哂笑一声,不可思议地看着纪辞年。

“难道你觉得你现在管理着盛宏,就能跟我斗了?”秦良玉嘲讽地看着纪辞年,“未免有些太过痴心妄想。”

她怎么可能是这个刚出社会几年的毛头小子可以撼动的。

但纪辞年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像是秦良玉的不屑和嘲讽根本不能在他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窗外的雪下得大了些,盖在院子里的松枝上。

纪辞年侧过头看向窗外,皎洁的雪泛着光落入他的眼中。

“母亲,你这几年对秦氏有些太不上心了。”纪辞摩挲了一下手指,淡然地开口。

秦良玉皱了皱眉,秦氏?

“你对秦氏做了什么?”

纪辞年垂下眼睑,纤长浓密的睫毛盖在波澜不惊的眼眸上,看着泛白的手,有些出神。

在天冷的时候,他总是想去握住温棠冰冷的手,试图让她暖和起来。

冬天来得这么快,她冷吗?

秦良玉看着出神的纪辞年,脸上多了些不耐烦,她拍了拍桌子,“问你话!”

纪辞年这才淡淡地看向秦良玉,她已经不像他记忆中那般鲜活,皱纹爬到了她的脸上,眼睑无力的下垂,像是一棵逐渐衰老的树。

“母亲,你年纪大了。”

秦良玉皱起眉头,神色间有些不悦,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的衰老。

但偏偏在她皱眉的时候,眉心的纹路陷得更深。

纪辞年叹了口气,温热的气体从口中呼出,很快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母亲,你该休息了,至于秦氏……”纪辞年停了几秒,走到窗边,将有些漏风的窗户关紧。

“你就放手吧。”

秦良玉冷笑一声,“你觉得你弄点小动作,就能管到我头上来了?秦氏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纪辞年淡淡地笑了一声,“母亲,我说过,这些年你对秦氏太疏忽了。”

“现在的秦氏……当然有我说话的余地。”纪辞年走到秦良玉身后,按住了她要起身的动作。

“马上,秦氏股东大会就会召开……到时候,你就真的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你在胡说什么,你买通了他们?”秦良玉惊疑地看向纪辞年,“就算你买通了他们,他们想罢免我,凭什么?”

“凭你将秦氏交给一些鼠辈打理,这几年秦氏连续亏损,早就耗光了。”纪辞年的声音在秦良玉的头顶传来。

秦良玉怒斥一声,“那也是秦氏自己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我作为目前秦氏最大的股东,管理秦氏怎么能叫指指点点?”

纪辞年的话如一声惊雷炸在秦良玉的脑内,她慌乱地想要站起身来,却又被纪辞年按在原处。

“你在开什么玩笑,最大的股东?你就算收购了一些散股,怎么可能……”秦良玉艰难地转头看向纪辞年,却在看到纪辞年平静的神色后表情崩裂。

一些荒谬的猜测浮现在脑海里。

“爸把股份给你了?!”秦良玉的声音分贝提高,不可置信地喊出声来。

室内白色的炉烟徐徐升起,挡住了纪辞年的脸,让他的表情朦胧起来,却让秦良玉清楚地看到了他淡然的笑。

“爸疯了?”秦良玉那下垂的眼睑因为极度的震惊而睁大。

纪辞年放开了她,拍了拍手,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保镖鱼贯而入。

“未来的日子,母亲就好好待在家里,他们会保护好你的。”

“你想软禁我?”秦良玉看着那几个保镖,怒火直冲而上,“你觉得你能关得了我?”

“母亲,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帮得了你了,秦氏不行,盛宏……也不行了。”纪辞年的低语传入秦良玉的耳里。

“你什么意思?!”秦良玉突兀地感受到了惊恐,纪辞年怎么敢这么肯定,即使秦氏那些人都被他收买了,纪盛宏怎么可能不帮她?

“别指望爷爷了。”纪辞年像是猜到了秦良玉的想法,叹息了一声,瞳孔晦暗不明,“爷爷现在也帮不了你。”

秦良玉骇然地盯着纪辞年,他都做了什么?

纪辞年却丝毫不在乎秦良玉波涛汹涌的情绪,他看向窗外的松枝,面色深沉。

“如果母亲安生一些,我也不会这么做。”纪辞年顿了几秒,又说:“但你偏偏总想要去做些让人生气的事情。”

“你做这一切都是温棠?”纪辞年以前可从来不会忤逆她,更别说反过来软禁她,让他发生这些改变的就只有温棠。秦良玉想要伸手打纪辞年,却被他避开。

“我早就该这么做了。”纪辞年自嘲了一声,“但我那时太过弱小。”

等他强大起来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母亲,你何必这般愤怒?你做了那么多恶事,早该想到这一天的。”

纪辞年甩开秦良玉抓过来的手,走远了几步,冷漠地看着摔倒在地上的秦良玉。

“何况秦宅这么大,就算待在这儿,你也不会寂寞的。”

纪辞年声音冷了许多,“你当年不也是这样把我关在那间屋子里的?那里可比这儿差远了。”

陪伴了纪辞年整个儿时的屋子,狭小又黑暗,在冬天的时候没有暖气,血液冻得冰凝,夏天的高温又让伤口腐烂溃脓……

“哈哈哈……”秦良玉坐倒在地上,疯狂地笑出声。

“小时候那么听话的狗,现在长出了尖牙利齿了,敢反过来咬人了,哈哈……”

纪辞年的睫毛颤了颤,他蹲下身来,声音低沉冷冽,“那条狗早就已经死了。”

作为秦良玉儿子存在的纪辞年早就死在了那个冬夜里。

他早已不是为了秦良玉而活着。

纪辞年站起身来,没再搭理地上的秦良玉,迎着风雪出了秦宅。

保镖们严防死守着秦良玉,不给她任何一点逃跑的机会。

秦良玉尖利的声音在身后逐渐远去。

雪已经在地上垫了厚厚的一层,黑色的皮鞋踩过,陷进雪里,西装裤管里进了雪,刺得皮肤冰凉。

纪辞年没有撑伞,只身一人缄默地走在雪里,任由雪花飘落在身上。

走了许久,走到大雪把衣服染成白色。

纪辞年停了下来,任由雪花落在睫毛上,他看着被冻得发红的手。

现在他的手也很冷了,没有办法再去温暖温棠。

他为了希望而活着。

但他的希望早已抛弃了他。

秦良玉迎来了属于她的地狱,可他呢?

他又何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