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沈安芷最讨厌的数学课。
睡虫很难抵挡的住,矿泉水瓶里还有一点水,她嫌热,趴在桌子上贴着脸降温。
沈安芷对自己的实力认知很清楚,上了高中就开摆,能学就学,不能学倒头就睡。
成绩也就那样,表面装的再乖乖学生也没用。
她朦朦胧胧间下意识把脸对着陈最,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既然陈最知道她睡着了,那别人就不要知道了。
“好,接下来把书都放到第七页。”安静的班级里连粉笔摩擦黑板都声音都听的很清楚,更助眠了。
“一直以来一班都是成绩最优越的一个班级,希望之后考试的时候,有的人不要拖班级的平均分。”数学老师说完,顺手把手上的粉笔往沈安芷那丢。
偏了。
陈最暗暗拿笔碰了一下沈安芷,还是没动静。
不过数学老师也没再继续说些什么,接着讲课了。
下课前数学老师又强调了一遍,“有些同学上课不要一天到晚盯着同桌看,前途要紧,而不是想着谈恋爱。”
这会就不知道在说谁了。
下课铃响的前一秒,沈安芷终于舍得睁眼了,她慢慢直起腰杆,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左脸上有睡时压着的红印子,她又托着脸发呆。
“陈最,数学作业是什么?”
陈最把记作业的纸传给她,沈安芷浅浅端详了几秒,“明天你能早点来学校吗?”
“怎么了?”
“今晚我爸朋友请吃饭,我得跟着去,哪有时间写作业呢,给我抄抄。”
为什么不找许昕,因为她真的非常爱掐着上课点来。
陈最默不作声,沈安芷又问,“早点来吗?”
“看看。”
她觉得‘看看’是婉拒,三言两语的交流也打住了。
这顿饭局她本来就没有兴趣参加,但沈坤却一直念叨着,说是这次饭局大家都带着自家小孩一同前往,所以他也要求沈安芷必须去。
在沈安芷看来,这种场合无非就是一群成年人聊聊家常,她跟着吸吸二手烟。
不是非常熟识这些人,总之一口一个叔叔阿姨好就可以了,沈安芷对烟味敏感到一闻头就晕,灯下聚着的不是食物的热气腾腾,烟雾四处飘。
“爸,我吃饱了,能不能先回家写作业。”
沈坤频频点头,“去吧,路上小心。”
其中一人见沈安芷起来便问她去做什么。
沈坤说道,“她得赶回家写作业了,跟着我回家又得很晚了。”
沈安芷嘴角微微上扬对着大家婉莞尔一笑,出门那瞬间就听到他们在讨论沈安芷考上一中的事了。
又给沈坤自豪了。
写作业这事先放一放,她沿着街边走着,昏黄的路灯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长,这会还算热闹,人来人往,耳边虽然嘈杂,却不觉得烦躁,总算能get到新鲜空气了。
不远处,陈奕宇抱着一手快递在买路边摊。
“这么巧。”
“哎哟,这不是我安姐,老板再来一根淀粉肠。”陈奕宇换了个方式抱快递,
“怎么就你一个人,陈最呢?”以为他会在别的摊子前面,不过好像没有。
“在家里刷题,我跟他说快递很多我一个人拿不动,叫他一起来,他居然直接回房间锁门,无情无义~”气的他奖励自己一根淀粉肠。
“你这不是能拿的动吗。”沈安芷无情拆穿。
陈奕宇一时无言以对,白请她这一根肠了。
“你等会去干嘛,回家吗?”沈安芷吹了吹手上的淀粉肠,嗯,就是这个味~
“准备回家再试试把我哥叫出来,听说桥头有戏曲班搭台子来唱戏,横竖都是无聊,还不如看戏。”
桥头离她家不远,取乐嘛,那就一起,“走啊,我跟你一起去叫他。”
陈奕宇塞了个比较小容易掉的快递到她手里,语气很欠,“淀粉肠吃了,快递怎么说也得帮我拿一个吧。”
沈安芷给许昕打了个电话,“喂,昕昕,要不要一起去桥头看戏?”
许昕在床上滚了一圈,“可以啊,哪里见?”
“我跟陈奕宇现在去找陈最,然后再一起去桥头,你呢,跟我们一起去找他吗?”
“算了,你们接完他往桥头走的时候再给我打电话,我先去洗个头。”
“好,那我挂了。”沈安芷把手机塞进口袋,凝神望着前方,不经意的询问到,“话说陈最以前在哪读书啊?
“京衡。”
听到这话沈安芷一瞬间错愕,“啊?”
陈奕宇眼底闪过一丝不解,“怎么了?”
“那他怎么不在京衡念高中,跑到这穷乡僻窑来,他成绩不是很好吗,在京衡也能考上很好的高中吧。”
“安姐,这你就….”陈奕宇记得那瞬间他撇过头,画面像是被放了慢动作,月光轻轻洒在她的身上,她的睫毛好长,眼睛如一潭春水般清澈,又像星星。
见陈奕宇迟迟未开口,她些许困惑的看了他一眼,“就什么?”
他慌张别过头看向别处,还好天暗了,“这你就不懂了吧。”
“废话,我要是懂问你干嘛。”沈安芷不自觉的放慢脚步,按理来说,陈奕宇接下来就要长篇大论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背着他爸妈填的志愿,听我爸说他还被他爸妈骂的可惨了。”
“哦,那可能是他想你了就来陪陪你。”
“怎么可能,我之前一年说不定都不会见到他一次,还是他来淮南我们才熟起来的。”
沈安芷忍不住暗自思索,京衡怎么说都比在淮南好吧?不是说淮南不好的意思,只是十八线小县城怎么能比的过一线大城市,太局限了。
到陈奕宇家的时候黑漆漆的一片,连房间里都没有灯从门缝里透出来。
“哥,你人呢。”陈奕宇把快递扔到门边,沈安芷跟在他身后一起去敲了陈最的房门。
没人应,可是鞋还在门口,陈奕宇呢喃道,“不会睡了吧。”
他蹑手蹑脚转动门把手,只见陈最背对着他们望着窗外发呆。
听到开门的动静他才哑着声回应“怎么了?”
“没睡觉怎么不开灯,走啊去看戏,听说可热闹了。”
“我要睡觉了。”
“诶,别啊,安姐可是特地跟我一起来找你去的。”
他抬了抬眸,沈安芷站在陈奕宇身后,她怎么这么小一只…
陈最都说要睡觉了,十有八九是不可能会去了,沈安芷下意识攥紧拳头有些失落。
“走吧。”
死灰复燃,心情好比过山车跌宕起伏,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她已经极力在忍耐了,可嘴角的笑意是一刻也没有垂下来。
陈最步子很大,她得快步走才能追上,就不能学学陈奕宇走路小步点啊。
她刚想到这,陈奕宇接听了一通电话,往旁边走,陈最放慢了脚步和她同频,懒洋洋道,“作业写了?”
沈安芷摇摇头,“没有,所以你想好明天要早点去学校了吗?”
他挑眉,弯了弯嘴角,“可以早点去教你。”
“没用,数学学不进去。”没有理科脑,但是对于文科她不仅有兴趣,单科排名还次次名列前茅。
“上课少睡点觉就能学进去了。”
沈安芷随意撩了撩头发,“我也没天天睡觉啊,再说了,被精神虐待还不如睡觉呢。”
精神虐待?
安静了一会,他淡淡问道,“那明天,还要我早点去吗。”
教还是抄啊?不知道。“你愿意的话。”
陈奕宇的声音在空旷的小路上有回声,他大喊,一路小跑来,“你们在讲什么悄悄话啊。”
沈安芷头也不回,调侃道,“说你坏话。”
戏台旁密密麻麻地挤满了老人,他们或站或坐,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相比之下,年轻人就显得寥寥无几了,一眼望去,貌似只有他们四个突兀地站在人群后方,显得格格不入。
台旁有个屏幕上写着《八仙过海》,应该就是戏子正在表演的曲目了,没有椅子了,他们只能站着。
一段时间都会有戏班子来唱戏,但沈安芷对这一点也不感冒,通常都是沈坤和周秀想来看看拉上她一起,就算她来了也是在刷手机。
这还是第一次和同龄人一起来看戏。
许昕倒是颇有兴致,音响里传来的声音铿锵有力,她扯着嗓子,“安安,我跟陈奕宇去前面看看,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挤过去?”
“我在这也能看得见,你们去吧。”沈安芷看向陈最,他面无表情,眼神都没聚集,看样子也是不太喜欢。
这好像比在家待着更无聊,她退出人群,在路边的石椅坐下,远离了些耳边倒也清净了不少。
感受到了浓浓的凝视,她以为是什么猥琐大叔,不悦的起身,“陈最?你在这干嘛?”
“我找不到他们。”陈最没找,沈安芷一走他也跟着了。
“那我帮你找找他们?”
“不用。”
“你不看戏吗?”她的视线投向戏台又落到了陈最脸上。
“我不喜欢热闹。”
沈安芷乐了,“那你出来干嘛?”
陈最沉默片刻,面不改色,“凑热闹。”
“陈最,我还以为你不会开玩笑呢。”
不是在开玩笑,只是一时半会没找到借口,他也奇怪自己哪根筋搭错,怎么突然就出来了。
沈安芷有个小小的提议。“既然找不到他们,你也不喜欢热闹,那要跟我去散散步吗?”
陈最默许,不知道是不是沈安芷的错觉,这会又能跟上他的步伐了,他们并肩,距离不算很远。
“陈最,你觉得淮南怎么样?”
没话找话嘛,相比于第一次见到陈最时的心态,现在反而觉得相处的很自在。
“挺好的。”
“哪好?”
这个问题沈安芷自己都不会回答,按照陈最的性格大概也不会回应这句话,她正想着换个话题呢,就听见他说。
“不知道,但我挺喜欢这里的。”
沈安芷偏过头偷偷看他,夜晚里看得不真切他的模样,只能看到他深邃的眼眸在黑夜中隐隐闪着光芒,犹如夜空中被云朵遮挡住的星星。
“陈最,你成绩那么好,怎么不在京衡反而跑来淮南读啊。”
“去哪里不是上学?”
也对…
他反应过来,“陈奕宇跟你说了什么?”
“哇塞,萤火虫。”
陈最的慌张随着沈安芷的喜悦惊呼消失不见。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生怕吓跑了栖在叶子上的萤火虫。
她的手指微微弯曲着,想要将那一丝微弱的光芒握在手心里,就在她即将触碰到那只萤火虫的时候,它突然展开翅膀,在空中起舞,像迷你版的星星掉到人间,带着淡淡的荧光,随后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沈安芷对虫子有极强的排斥感,但是萤火虫在她的印象里,书里总是赋予它美好且童话的定义,再加上又少见,甚至连上手抓都敢。
陈最没见过,稀奇的盯了一阵。
“喝水吗?”他往小卖部走。
“喝,我请你。”这还是要算的清楚些的,不然便宜都被沈安芷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