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不是那个高笙书在边关吃了败仗?”
“那倒不是,舅舅,你先看看这个的折子。”
曹师堂接过文书看了一会,情不自禁地笑道:
“老夫平常看这个高笙书干事也是滴水不漏,此次为何如此糊涂?不过,该不会他是故意的吧,或者他另外给圣上上了密折,殿下不能不防啊。”
原来,景德帝为了加强皇权控制,他特地给几个封疆大吏和手握重兵的将军每人一个装密折的小箱子,这个小箱子是专门定制的,上边的锁只有景德帝手中的钥匙才能打开,所以,那些封疆大吏的密折,可以不经过澄如这个总理大臣的手,可以直达景德帝的手中。密折制度实施后,朝中重臣处理公务即使想作奸犯科,也不敢太过分,怕被密折参了,所以,景德帝的密折制度对朝中高官颇有震慑。
“呵呵,舅舅也是多虑了,高笙书此次未经兵部吏部会商,也没有父皇的谕旨,一下子就任命了如此多的四品五品的将军,这可是大大的僭越啊。还有,他提出要让段友山做副帅,这个都应该事先禀报父皇圣断的啊。如今,本王只要把这份折子呈给父皇,他一定会龙颜大怒,说不定就要罢了高笙书这个大元帅。如此一来,本王就可举荐方大人再赴边关,不管他是主帅或者副帅、先锋大将,咱们都可以掌控兵权了。”
“殿下,万一那高笙书真有密折奏报圣上了呢?”
“舅舅,本王很清楚父皇的心思,他在朝中设立的司隶台,原来让丹宇弄的《民情邸报》,还有本王最近听说什么一个叫黑衣社的,以及舅舅说的密折制度,所有的这些,最根本的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加强对朝中官吏以及王爷公侯的把控,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有任何形式的僭越。此次高笙书如此行事,不管他在密折里如何同父皇说,父皇绝对不会宽恕他如此僭越行事的。”
曹师堂身为外戚,平常也在宫中走动,但他毕竟比不得澄如自小在深宫长大,他见澄如对僭越一事说得如此斩钉截铁,以为这次澄如有了绝对的把握,所以,一下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此时,众人的车乘刚好已到西郊皇家陵寝,澄如赶紧下车,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景德帝的身后,曹师堂则跟随一众皇亲走在了后边。
一踏入这座皇家陵寝,肃穆之气扑面而来。苍松翠柏郁郁葱葱,遮天蔽日,微风拂过,松涛阵阵,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给这片陵寝增添了几分神秘和静谧。
再往前走,神道宽阔而漫长,两边排列着一座座石像生,文臣武将,神态各异,都在守护着这座陵寝的安宁。石兽也是栩栩如生,有的昂首嘶鸣,有的蹲踞凝视,彷佛都在展示着它们的不屈。
景德帝在郭涛然等一干宫人的搀扶下,拾级而上,缓缓走向享殿,今天,他要向自己的列祖列宗倾诉自己的心思。
好不容易走完这三百六十级台阶,景德帝终于走进享殿,只见殿内烟雾缭绕,烛火摇曳。景德帝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缓步迈过门槛,走进殿内,随即,他身后的大门缓缓关闭。
列祖列宗的牌位整齐地排列在神龛中,虽然大梁国是梁太祖所创,但太祖帝驾崩之后,太宗帝把祖上好几代都敕封了年号,所以,太祖皇帝的牌位倒是放在了边上。景德帝跪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
“儿臣叩见列祖列宗,今岁清明,特来祭拜,望列祖列宗神灵保佑我大梁江山永固,国泰民安,儿臣的七子能在边关势如破竹,击破蛮夷。”
景德帝之所以今年一反常态,要亲自来祭拜皇家陵寝,他有着自己的考虑。一个是他疼爱的皇孙竟然早早就躺进了这里的陵寝,他要来看看,另外,他与高笙书父子相认,他也要告诉他的列祖列宗。
每个人都会对失去美好抱有无限的眷恋,然后对身边拥有的则是心存遗憾,景德帝也是如此。自从高笙书的出现,让他不断想起他与若笙姑娘那段美好的时光,然后也觉得自己有些愧对高笙书。
根据他的观察,他觉得高笙书才是自己儿子中最出色的,他在朝堂之上,让那柔然国师木卓珲铩羽而归,大展大梁国的威风。一到边关,就一改颓势,歼灭了敌军数万,还收复了边城三卫。此次他担任了大元帅,还要矢志进军蛮夷腹地,踏破蛮夷王庭,如果这个夙愿得以实现,景德帝感觉自己已经超越列祖列宗,今后牌位在这座享殿里一定也是颇为风光。
景德帝年岁大了,祭拜完毕之后,他坐在蒲团上愣了一会,想着他的七子高笙书刚刚送到的密折。高笙书在这份密折里阐述了自己对边军的改革,一些措施也是让景德帝颇为赞同,但是,高笙书未经兵部吏部会商,一下子就任命了许多四品、五品将官,这不禁让景德帝有些反感。
如果按照他往常的做法,他肯定会下谕旨大加斥责,说不定还会因此罢了高笙书这个征讨大元帅,但是,这次他并没有这么做,他感到自己老了,而且,他也对这些权力的操弄有些厌烦,既然授了高笙书尚方宝剑,不妨真正让他做一回主,只要他真的能踏破蛮夷王庭,这自然一切都好说话。
还有,除了高笙书,他实在也没有一个值得让他信得过的儿子,去担任这个征讨大元帅了,如果让其他人担任这个大元帅,他委实放心不下,这兵权一旦落到了高家之外的人手里,说不定哪天那个人就会像自己的太祖爷一样,篡了大梁朝的大位……
景德帝在享殿枯坐了一会,缓缓起身向外走去,一直在门外窥视的郭涛然等一干宫人,赶紧打开了殿门。
景德帝正准备拾级而下,可澄如却突然从旁边走了出来,轻声对景德帝说:
“父皇,儿臣有紧要之事要向父皇禀报,父皇可否听儿臣说几句?”
景德帝心中料定澄如肯定是因为高笙书在边关任用将官的事,所以,他面无表情地说:
“老二,朕不想在列祖列宗的陵寝谈论俗事,你有什么话,就等朕回宫再说吧。”
说完,他也不看澄如,就在郭涛然等一干宫人的搀扶下,缓缓走下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