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无人之境。整个殿内被控制着包括其他皇子皇妃以及诸多皇亲国戚，无论男女，都瞠目结舌地旁观着这一幕。
被绑缚塞嘴动弹不得的秦箬也中止了挣扎呆若木鸡。
“卧冰！！”冯时则脸红脖子粗地不断嘶喊。
虽然关于周立寒其实是韩二小姐韩黎的传言可谓是官宦皆知，但正如周立寒本人在那次宫中晚宴被摄政王算计后的亲口辩解——
大家显然更倾向于相信韩二小姐是从小男扮女装，不过是差点儿要被嫁给皇上，装不下去了，迫不得已才逃离，改头换面恢复男装。
可是如今眼下，此情此景......
温热的血液顺着刀和衣服蔓延上身，加之寝殿也有地龙加暖，周立寒感到燥热之意包裹全身。
她以为自己会心想完了社死了，亦或会产生诸如羞耻感之类恨不得打个洞钻进去、恨不得换个朝代生活的想法，会感到赤身置于冰天雪地般的透心凉。
然而并没有。
与其说感到燥热包裹全身，不如说，清晰地感到自己的热血在滚滚沸腾。
矛盾的是，心态也并不因此而冲动爆发，甚至有种坦然释怀的平静。
她看了眼仍倚着韵妃、没有醒来迹象的周蕾冬，松了口气。
“三皇子殿下，原来您的癖好是用刀割开人的衣服，然后点评一番吗？”周立寒挑衅地笑出声：
“怪不得程小姐那般坚定地与你绝情断义，幸好离了您这个变态。想看吗？想看您继续割开便是了，最好把我整个人都剖了，让族亲们看得更彻底些可好？”
“你！”项雯再次被她激怒，额边青筋冒起。
裹胸布前的刀尖也刺得更深了些：“韩黎！你这个蛮夷佞贼、媚上妖女！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在理直气壮什么？你以为我不敢吗！”
“难道我要羞愧而死？”周立寒沾着星点血迹的面庞展露释怀笑容，在这般情境下凸显得有些癫狂，“搞清楚，是殿下您在对我当众耍流氓，该羞愧的人是您，受迫害的我为什么不能理直气壮？”
项雯气得刀又往下划了几分把裹胸布割开了一半，胸脯鲜血溢溢，周围的女眷们都再三惊恐地尖叫起来。
秦箬双目一瞪、浑身一绷，当场晕了过去。
项雯真的想直接把她的衣物彻底撕个干净，但这确实不仅会周立寒丢脸，他这个动手的人更加会在皇亲们跟前形象殆尽。
“殿下！”这时又一个侍卫跑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又奉上一张字条，项雯竟然立即雷暴雨转晴了。
“韩黎，需要我告诉你一些好消息么？”他乐得把刀往旁一丢，弯身凑近盯着她：
“你的好弟弟、我的好二皇兄项霆，还有你的好青梅、咱们司乐府的好司典陈瑰意，都已经成功交接到都兰人手上了。”
周立寒仍笑着回视他，兴许是还没反应过来，没做反应。
项雯笑呵呵地卡着她的下颌，解释道：“哦，你可能不知道前情。都兰人不是突然走了，没留下来过年吗？为了表达善意和支持，摄政王叔与他们约定了一笔交易：用他们公主最喜欢的项霆和陈瑰意，换得都兰国最先进的两台火炮佛朗铳。怎么样，这笔合作是不是很值当？”
周立寒笑容凝固。
“你不信吗？要不要看看沈大统领传回来的讯息？都兰国公主近侍的代感谢书也有。”项雯将那张字条展开亮在她眼前，“热乎的，卯时末完成的交易，在北城外。至于项霆为什么会到那儿去？哈哈，当然是因为他临危受命......”
周立寒一字一句地看过去，看完她发现，自己这时候终于是赤身躺在冰天雪地中的透凉感了。
有种已经变成尸体，僵僵的，冷冷的感觉。明明这个时候才应该怒火中烧浑身沸腾。
“叫嚣，你继续叫嚣啊？”项雯高兴得不行，“项霆离楚，釜底抽薪！韩黎，没了项霆你还想折腾什么？”
“你又在嘚瑟什么？”周立寒似乎没有失控，用了十分之十二的力气让自己的情绪不能被项雯牵着走，“摄政王外通异族，你内乱皇宫。叔侄二人里应外合通敌祸国，谁敢让你们继位？”
项雯似乎不会被她激怒了，甚至掏出帕子替她擦拭脸上脖子上锁骨上的血迹，优哉游哉地。
“我觉得娉华姑姑有句话说得好...怎么说来着？大意就是‘钢炮膛里出政权’。再说，我们怎么就算通敌了？谁说都兰是敌人？我们不过是做交易罢了，还是在北城门外。
“都不需要金银粮物，只用两个人，就可以换来两台洋人最先进的佛朗铳。这是友好贸易往来。随后钢炮在手，莫非在座皇亲们全都宁愿吃炮仗，也不愿意迎我登位？”
周立寒干笑：“你还没睡醒？钢炮这是在谁手上？你还知道钢炮膛里出政权呢，所以你现在是在给谁的政权铺路？”
“陈司典也有句话说得好，凡事要‘辩证’看待。”项雯仍没有被她考倒，继续游刃有余地解释：
“虽说钢炮膛里出政权吧，但王叔如今已经臭名在外了，除非他把整个京城都用炮仗轰平了重建。而我，最多是当着皇亲们的面，扒光一个祸国妖女而已。你韩黎是个女版安禄山，就算叫外头的臣民们知晓此事，指不定还为我拍手叫好。”
周立寒气笑了：“我安禄山？那我怎么还被绑在这儿呢？我娘怎么还被挟持呢？你这个打倒安禄山的人，怎么到现在都还不关心一下你的父皇在哪儿，情况如何了呢？”
“哦，方才你这反贼的厮杀太凶险了，吓得我一时没顾上。”项雯还挺乐意被她提醒的，招招手道，“来人，进去看看父皇如何了！有条件的话，还是让父皇写个传位诏书给我比较省事。”
五个侍卫冲进去，把皇后和治宪帝分开带出来。治宪帝仍然神志昏迷。
项雯颇为遗憾但也没放弃：“父皇被这蛮夷佞贼带来的闽地毒蛇给咬伤了，把北冥老御医叫来试试？”
周立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