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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厥木惟乔厥草夭 > 第111章 池鱼堂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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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本该是个宁静的村落,人口极少,非老即幼。

没有人统计过具体人数,因为它足以被世人忽略,也足能被当权者遗忘。

以至于多年未见征兵令,村中人也过着自生自灭的生活。

幸运的是,这里的村民却又过得很满足。

只因,它位于阁皂山下,而云阙门就在阁皂山玉女峰上。

可能很多人对阁皂山并不了解,但,若提起“葛玄”怕也无人不晓。

东汉建安七年,葛玄在此悟道修真。

葛玄是灵宝道派的始祖,葛玄之后,其弟子继续在阁皂山布道炼丹,种药行医,其中以葛洪贡献最大。

唐高宗仪凤年间赐阁皂山为天下第三十三福地。

后,与金陵茅山、广信龙虎山并称为天下三大名山,盛况空前。

曾有宫观殿宇一千五百余间,道士五百余人,良田三千亩,道家称之为“神仙之馆”。

如此名山,信徒百万,日日朝拜,应也不为过。

可,“乱世道士下山救世,盛世道士归隐深山”的俗语也并非子虚乌有。

前朝末年,以云阙门为代表的道门中人纷纷走出山门,选择悬壶济世、治病救人。

多处道观安置流民、赠衣施粥已成常态,无数山匪和叛军也陆续被他们打散。

要知道,在大襄开国皇帝萧正则眼中攻城夺寨、抢下政权才是头等大事。

他不会将某地的山匪当成一回事,也绝不会去追赶没了主帅的叛军或前朝的残兵败将。

然,恰恰又是山匪和残兵迫害百姓最深。

他们也想活着,也要生存,烧杀抢掠自成“家常便饭”,欺男霸女之事亦层出不穷。

他们不易被消灭,具备分散性和广泛性,非踏平一山一寨可绝后患也。

为了护下苍生,道士与江湖侠士也成了剿灭他们的主力军。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的凌霄派并不在阁皂山上,而是远在长白山上。

由此可见,民间侠士和道长应如春笋怒发般团结一致,护佑着流离失所的千万百姓。

“北凌霄,南云阙”的声名亦在那时达到了鼎盛。

但,鼎盛过后必有衰,这与“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乃是同一道理。

人口锐减是必然,江湖门派在一夜之间覆灭也成了常态。

在这种情况下,百姓要想避祸藏身也多选择道观或深山。

所以,如今阁皂山下村落中的百姓亦算是云阙门的自家人。

不过,齐麟来到此处后,并没有见到极其和谐的一面,反倒看到方莫率领着云阙门弟子正和上百名士卒对峙。

上百名士卒应是驻守在附近的地方军,他们来此不为其他,只为巡视。

当然,巡视只是一种说法,借机抢夺百姓财物才是他们的目的。

他们手中有挣扎不断的鸡和鸭,也有粗布裹着的稻谷和粮食,亦有瘫坐在地不停啼哭的少女。

没人知道他们为何要对无辜百姓下手,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眼前的村落并不富裕。

这里不会有堆积成山的金银,更不会有丰裕的物资。

一个不足百人的村落自也不会有什么豪绅大户。

倘若,这上百名士卒只是想耀武扬威,彰显一下特权,怕是也绝没来对地方。

——别说是些士卒了,即便是从景都皇城来的大官也绝不受百姓待见。

——他吃他的大鱼大肉,百姓吃自己的五谷杂粮,本就是天差地别、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没金银就是没金银,没余粮就是没余粮,仅有的家畜和粮食都被抢走了,再无缚鸡之力百姓也会上前拼命。

齐麟没打算现身去质问那些士卒来此的原因,因为无论这些地方军有再多理由,也绝不该危害百姓。

他一旦现身也会将这上百名士卒全部屠杀殆尽。

原因很简单,并不是所谓的替天行道、铲恶锄奸,而是,这上百名士卒压根就没见他的资格。

可,方莫正递向地方军将领的一块玉佩又偏偏引起了齐麟的注意。

也正因这块玉佩,将领才没和方莫所率领的云阙门弟子大打出手。

这玉佩,齐麟识得——那也是他曾命人丢在陶杰尸身上的玉佩。

或许,他已幡然醒悟,当初在景都郊外诛灭陶杰全家一事之所以没有暴露,全因方莫在事后做了手脚,并顺手拿走了足能代表镇北王身份的那块玉佩。

那问题也来了,那时的方莫又为何要这般做呢?

齐麟想不出,因为他和方莫压根就毫无交集,方莫至始至终也如一个小透明般不被世人知晓。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自然也调查过方莫,亦从中得知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按照先帝定下的规矩,方莫是当朝太尉之子是可以入宫伴读的,也就是说方莫是有资格成为齐麟的同窗的。

这也是众多朝臣梦寐以求的事,自己的儿子能和皇子们一起读书,这不止是一种恩宠,更有结识皇子的机会。

而,方莫却不需要这种机会,为了不进宫伴读,他不惜与父亲方万霆决裂,对着干。

这就不得不提一提方莫的生母了,与赵瑾睿不同的是方莫不但见过自己的娘亲,还很依赖自己的娘亲。

但,他却又救不了自己的娘亲。

或许,他遗传下了母亲的刚烈性格,在亲眼目睹娘亲悬梁自尽后,他就如换了一个人般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那时的他还是个孩子,他母亲则是死于小妾构陷。

构陷,大概是深宅大院中最常见的女人手段,而,大多数女人却并非死于简单的构陷,反倒是死于迫切想要赢得丈夫的信任,又死于丈夫之手。

只因一件小事,方万霆选择相信小妾,方莫的母亲才在心灰意冷下选择了自戕。

所以,方莫能到云阙门拜师学艺并非偶然,方万霆自然也想让方莫入宫伴读。

当,父子离心、幼小的方莫经历过丧母之痛后,他就只想杀人,且还付出了行动。

当然,其结局也以失败告终。

最终,方万霆将方莫送往云阙门虽是无奈之举,却也在心中进行过权衡。

他看重云阙门昔年的威望和江湖地位,他既不能掌握大襄军权,能将一些江湖势力控制在手中也是好事。

再加之云阙门的地理位置离景都皇城并不算远,自也成了方万霆的首选。

可他没想到的是,时过多年他不仅没能将云阙门控制在手中,自己的儿子还爱上了杜芸卿。

方莫能爱上杜芸卿,恐也不全是朝夕相伴的缘故,应还有一些特别的情愫。

至少,方莫愿意再次开口说话是在遇到杜芸卿后...

此刻,齐麟虽想不通方莫为何要为自己掩盖下陶杰一家的死因,却也能感觉到方莫应也绝无恶意。

否则,陶杰全家被灭又怎能成为悬案,至今都无结论呢?

只是...

——方莫既得到了能代表齐麟身份的玉佩,就该当即归还,绝不该用在别处,更不该假借齐麟之名行事。

——如此做法,不仅说不通,还和偷盗无异。

齐麟已不怀好意地瞥向杜芸卿,杜芸卿虽仍被妖?挟持着也敏锐地察觉到了齐麟眸中的杀气。

“你一定见过方莫手中的玉佩,对吗?你也早已知晓那玉佩是属于本王的,对吗?所以,在云阙门时你才会说方莫是得助于本王的力量才能随意调走全门弟子的,是与不是?”

杜芸卿紧眉垂眸,又随之望向远处的方莫。

她的眼神很复杂,眸中似有泪,却又呈现着万般怜惜之意。

她的眼眸在颤抖,眉宇也越发紧皱...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嘴角才渐渐绽出一抹微笑,“我本以为莫儿是在犯糊涂,可如今看到他能为百姓出头我也理当欣慰。只要他心中还有百姓,就不会坏到哪去。”

齐麟,没好气道:“他的确坏不到哪去,他能挺身而出解救百姓也足能称为侠士。但,他不该以本王之名行事!不管是用本王的玉佩调走云阙门弟子也好,还是现下用玉佩阻止前来抢掠的士卒也罢,他都不该将本王推在前面作为他的挡箭牌!”

杜芸卿,讥诮一笑,“不以王爷为借口,那些士卒会买方莫的账吗?”

她缓缓看向齐麟,又接着说:“难道,我们眼前的上百士卒真会惧怕一个有名无实的太尉吗?更何况,站在他们身前的也非当朝太尉,只是太尉之子方莫罢了...”

齐麟,蔑视一笑,“按杜掌门这么一说,还都是本王的错了?方莫就该假借本王之名到处胡作非为了?”

杜芸卿,哼笑道:“胡作非为?如果,莫儿解救百姓也算是胡作非为的话,那芸卿还真就不懂什么才是奉公守法了!”

齐麟猛地厉声道:“杜芸卿,你别与本王扯别的,单是方莫假借本王之名就已是死罪!本王现在就能了结掉他,更能踏平你的云阙门!”

杜芸卿恨恨地瞥着齐麟,回道:“如果王爷非要如此,那芸卿自也奉陪到底!既然,王爷你如此看重自己的名声,何不先救下眼前的无辜百姓?你贵为大襄的镇北王,难道真能看着眼前的百姓死于非命?!”

齐麟,怒道:“杜芸卿!你还越说越有理了是吧?你还真不愧是方莫的师父,你们两人简直就是一副德行,真该躺进同一个被窝里你俩也断然不会彼此嫌弃!”

“你!”杜芸卿,厉声道:“齐麟,我敬你是大襄的镇北王,可你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本门清誉!”

齐麟,笑道:“你先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只要本王一声令下妖?就会立马拧断你的脖子!”

还别说,妖?还真就做出了要拧断杜芸卿脖颈的动作,吓得齐麟一激灵,直接扑上制止。

“妖?...别...本王只是这么一说...冷静,冷静...”

他随之又看向杜芸卿,叹道:“事已至此,本王就为你指出一条生路。本王此次出北疆并不想让太多人知晓,你门中弟子虽见过本王的玉佩,你也定能将此事压下不言;可我们眼前的上百士卒和村落中的百姓可就留不得了...毕竟,人多口杂的...谁都无法保证不会走漏风声...”

杜芸卿,瞠目结舌道:“王爷就因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真要...真要杀掉上百人吗?”

齐麟点头,“是的,比起北疆的安危别说杀掉上百人了,就算是毁掉一座城池本王也在所不惜。”

杜芸卿,诧异道:“这又与北疆有什么关系?”

齐麟,说:“本王不在北疆的消息一旦泄露,不仅会引得北戎大军蠢蠢欲动,还会引起圣上对本王的猜忌,恐怕那些视本王为眼中钉的大臣们也会借机发难...你只觉不可思议,却不曾想过本王一人的生死能引发出多少变数...”

杜芸卿垂眸,低吟道:“如此说来,莫儿乱用王爷玉佩一事...还真惹下了不小的祸端...”

“可...”她突得抬眸,又肃然道:“可即便如此,王爷也不该屠戮百姓!”

齐麟淡淡一笑,“本王可以不杀百姓,不过还需杜掌门配合。”

杜芸卿,目瞪神呆道:“如...如何配合?”

齐麟,说:“本王可以先放了你,你可命门中弟子将百姓带回家中,再命门中弟子守在百姓门前非传唤不得离开。待本王解决掉眼前的上百士卒后,你门中弟子和此村落的百姓也断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杜芸卿,迟疑道:“也就是说...只要我门中弟子和百姓没见过王爷就可活命?可...可莫儿已然拿出王爷的玉佩又怎能抹去踪迹呢?”

齐麟,道:“这就是方莫要解决的问题了...至于,方莫如何去说、如何去解释,就与本王无关了。”

杜芸卿缓慢站起,刚走两步又骤然回眸,“王爷真要杀掉眼前的上百名士卒吗?他们虽有错,却也都是大襄的兵将啊...”

齐麟,一字一字地回道:“正因为他们是大襄的兵将,才更该死!欺辱百姓的兵将,也绝留不得。”

杜芸卿顿身颤眸,却也缓慢地朝方莫走去。

她的出现是方莫始料未及的,能看出方莫眸中的质疑和恐慌。

然,两人在短暂交谈后,方莫还是选择了妥协。

随后,杜芸卿也解救下了被士卒们擒获的少女,并和门下弟子一同护送百姓回了家。

如果说,方莫见到杜芸卿时,心中不免一阵忐忑,那么当他目睹齐麟与妖?联袂而出后,简直是惊恐万分、大惊失色。

他又怎敢相信齐麟会在此处出现,这几乎也是一件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

与方莫同样惊眸慌乱的还有上百名士卒,他们纷纷握紧手中兵刃,也皆朝齐麟看去。

“来者何人?快快报上名来!”

齐麟没有回应将领的高喝,他只觉那高喝声实在过于刺耳,边走也边掏着耳朵。

突然,他邪魅一笑,一瞬拔出腰间的“蛇吻太常”。

妖?也在这时腾跃而起,再落地之刻已成恶狠狠的狼人...

她在咆哮,齐麟也在闪掠着身形;她在连续窜动,齐麟那虚实不定的身形旁也不断闪烁起了冰寒刺骨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