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和歌山县,高野山群。
此时的总一郎正跪坐在殿堂中庭饮酒。听见来自姚也的呼唤,他放下手中的玉石酒杯徐徐回头,用充满磁性的低沉声音平和地说道:“好久不见,元一君,你回来了。”
此时的他身着一袭极简白色和服,目光如无波的古井般安宁。若让对川野教派一无所知之人来看,恐怕难以将这位身材矮小的老者与当世第一忍者联系起来。
“父亲。”姚也欠身移动至总一郎身边,随后恭敬地半跪在地。
看着儿子漆黑色的灵体,哪怕无法接触实物,但出于父对子的思念,总一郎还是伸出手抚上了姚也的脸庞。
“你看上去成长了不少。”
“父亲,我这次回来,是有问题想要向您请教。”姚也双手抱拳将头低下。纵使姚也个性无比乖戾,可在总一郎面前,还是会变得顺从服帖,扮演好听话儿子的这一身份。连交谈时用的,也全都是日文中最恭敬的敬语。
“有什么事能将你也难住吗?”总一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我一直都在暗中关注你的所作所为,这次遇到什么麻烦了?”
“是这样的...”姚也将此前知晓的所有关于影杀殿的情报通通告知给了总一郎,最后则提起了大丸英豪神秘复活一事。
“原来如此。”总一郎闻言并没有立刻解答,而是站起身对着姚也说道:“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是。”
...
日本时间比Z国时间要快一小时。迎着傍晚的落日,姚也跟在总一郎的身后走上了川野的后山。夕阳透过稀疏的云层,为这片静谧的山林披上了一层赤金色的光辉,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树叶的清新气息。
“川野家族世代都是为政府效力的忍者,守护着国家的安宁。”总一郎边走边对姚也说道。
姚也点头回应:“是,父亲。我从小就听您讲述祖先们的故事。”
“我许久没有祭拜过家父和祖父了,走吧。”总一郎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二人终于来到了先祖的墓碑前。墓碑上刻着川野家族的纹章和逝者的名字,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段传奇故事。
由于姚也当下没有实体,总一郎便亲自动手,用水舀子在蓄满水的木桶中接上几勺清水,随后便开始轮番擦拭起了两座墓碑。
他的动作很细致,也很有耐心,足足打扫了约莫十分钟才停下。
眼见墓碑已经被清理干净,总一郎轻轻拂去墓碑上最后的尘土,然后取出一束鲜花,恭敬地放在墓前。紧接着他插上几支短香,闭上眼睛,神情庄重肃穆地在口中默念起祈祷的话语。
姚也学着父亲的样子,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说道:“祖先们,我是川野元一,家族的新一代忍者。我会继承您们的遗志,继续为世界和平效力,守护家族的荣誉。”
“元一君,这两座坟墓埋葬着你的曾祖父和祖父,也就是我的爷爷和父亲。”总一郎凝神低语道:“他们守护了江户、明治和大正时代。至于昭和时期,川野教派则开始由我接手。之前从未带你来过,如今我觉得是时候了。”
看着石碑上镌刻着的“川野辉政之墓”以及“川野清海之墓”,姚也陷入了一时的沉默。
看见儿子欲言又止的样子,总一郎微微一笑。他捋了捋胡须,缓缓开口:“死亡啊,这是一个既神秘又普遍的话题。每个人都会面临死亡,但每个人对它的理解却不尽相同。”
闻言,姚也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父亲,我一直在思考忍者的使命。作为忍者,我们的生命似乎总是与危险和牺牲紧密相连,但是,我们究竟为何而战?又为何而牺牲?”
川野总一郎深吸一口气,望向远方:“忍者的使命,并非仅仅依靠挥舞刀刃保护家族和保卫国家,更是守护内心的信念和正义。”
“我们身负绝技,拥有超凡的力量,这不仅仅是为了战斗,更是为了守护那些无法保护自己的人。”
“是,我同意您的观点。”姚也脑海中闪回起过往种种,再次颔首道。
川野总一郎沉思片刻,继续说道:“可是,有人却并不这么认为。”
什么?姚也抬起头,眼神中流露出惊骇之色。
“都是过去的事了。”总一郎娓娓道来了他的过往。
“在我年轻的岁月中,曾有过一个非常要好的同伴。我们一同在忍者的道路上摸爬滚打,共同经历了无数的生死关头,他一度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发现,我们的忍道开始出现了分歧。我坚信,忍者的力量是为了守护正义、守护信仰,而那个人却渐渐被力量所迷惑,认为力量才是征服一切的源泉。他常常说,上天既然给予了忍者力量,那么这个世界就应该由我们来统治。
我试图劝解他,告诉他忍者的使命并非征服,而是守护。但那个人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的眼中只有对力量的渴望,对操纵世界的向往。
终于有一天,我们的分歧达到了顶点。那个人为了证明他的理念,竟然背叛了家族,背叛了我们的信仰。他利用忍者的力量展开屠杀,甚至对无辜之人下手。
我深知,我不能再坐视不管了。我必须亲手阻止他,即使那意味着我要亲手结束他的生命。
那是一个沾满献血的夜晚。执行完刺杀任务后,那个人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看到了他眼中的疯狂和执着。我知道,这一战,将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战。
当时佐佐木也在场,我们三人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最终,我在一个瞬间找到了他的破绽,用刀刃穿透了他的胸膛。
我看着他倒下的身影,心中充满了悲痛和无奈。我知道,我亲手结束了一个曾经的好友的生命,但我更清楚,自己是为了守护忍者的信仰和正义而这么做的。”
此刻太阳完全落山,夜幕来临,旋即笼罩了整个川野。
“父亲,很抱歉勾起了您悲伤的过往。但恕我直言,这样的叛忍必须得到诛杀。”
“不,后来我才知道,他并没有死。”
“什么?”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已结束的时候,那个人突然展现出了惊人的生命力。他并未死去,而是在生死关头,领悟了一招名为“阿赖耶识”的禁术。那一刻,他的尸体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包裹,陷入了假死状态。
如此看来,他是故意露出那个破绽给我的,目的就是为了以自己的死亡来换取这道禁术的转换。我震惊地看着他,心中充满了不解和疑惑。我不知道他究竟从哪里获得了这种力量,也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举动。然而,就在我犹豫之际,那个人已经悄然离开了现场。
从那天起,那个人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本以为他或许已经悔过自新,重新开始了新的生活。然而,几年后,一个名为“影杀殿”的邪恶组织突然崛起,成为了我们家族的宿敌。
我很快就发现,这个组织的创始人正是那个人。他利用“阿赖耶识”的力量,以教皇的身份创立了这个以暗杀和破坏为目的的组织。他们无恶不作,对无辜之人下手,甚至挑战我们家族的权威。
我知道,我与那个人之间的斗争已经无法避免。我们之间的恩怨,已经不仅仅是个人的恩怨,更是两个组织、两种信仰之间的斗争。”
“阿赖耶识...”姚也记得之前卜动也向自己提起过这道禁术,只不过对方似乎完全不了解招式的作用。
“那是一种超越常人理解的忍术,绝对的禁奥义。它深藏于忍者的古老秘典之中,被历代忍者视为禁忌,无人敢轻易触碰。然而,那个人却在生死关头,凭借着对力量的极度渴望,触摸到了这一禁术的边缘。
阿赖耶识的力量源自生命的本质——血液。它能够以主体的血液作为媒介,借由全新的身体让死者复活。但这并非简单的复活,而是一种超越了生死界限的存在状态。只要血液一直存在,理论上来说,死者就可以被无限复活。
然而这种力量并非没有代价。每一次复活,都需要施术者消耗大量的生命力,而且复活者的身体会变得异常虚弱,思维也会停滞,需要长时间的恢复。更重要的是,阿赖耶识的力量会侵蚀复活者的心智,让他们逐渐失去自我,沦为只知道杀戮的机器。
那个人在领悟阿赖耶识后,虽然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但他的心智也被这股力量所侵蚀。变得冷酷无情,只追求力量的增长和影杀殿的扩张。”
“很显然,这一次他利用阿赖耶识复活了这个忠诚于自己的忍者。”
“等等,您说血液?”姚也注意到了关键部分:“之前我曾在敌方的藏身之处发现了残留的血迹,花组已经将样本带回了,不知道对应的抗体有没有制作出来?”
“没那么容易,那些血迹拥有自我意识,很难针对。恐怕花组一时半会儿还没法陪同你执行任务。”
“最可怕的是,阿赖耶识的复活之力,只是其冰山一角。更为恐怖的是,它能够通过血液,渗透进每一个生灵的思维之中,如同操纵傀儡一般,让他们成为自己意志的奴隶。那些被阿赖耶识所控制的人,他们的眼神会变得空洞,行为会变得机械,完全丧失掉自我意志。
然而,这还不是它最可怕的地方。更为惊人的是,它竟然能够改变因果,颠覆常理。阿赖耶识的力像了一把无形的剪刀,能够剪断命运的丝线,重新编织因果的图案。它完全可以让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变得可能,让必然的结果变得截然不同。
我曾亲眼见证过这种力量的恐怖。在此前的一次战斗中,那个人利用阿赖耶识,让一名本应该死去的敌人重新站了起来,并且变得比之前更加强大。他甚至改变了我的攻击轨迹,让我原本致命的一击,变成了无用的虚招。
好在仅仅只有那一次,使用出这招之后,施术者会立刻流失巨量的生命力与承受无法预计的副作用,这也是为什么我派你前往Z国阻止那个人的原因。”
一切都连起来了。姚也脑海中快速串联起来到Z国后经历的所有事情,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有消散的迹象了。
“父亲,神离快要结束了。”姚也有些不舍:“我得离开了。”
“元一君,你长大了。”总一郎的眼里再次涌现出老父亲的慈爱:“我已经老了,很多事情就要拜托你了。”
“放心父亲,我一定会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
“既然能复活一人,就能复活其他人。那个人谨慎到无迹可寻,你要随时做好迎战的准备,道阻且长。”
“明白。对了父亲,您曾经的那个朋友,究竟叫什么名字?”
“八挂锦。”总一郎将对方的姓名一个字一个字拼了出来。
“我知道了。”姚也点点头,随即化作一阵烟雾彻底消失在了茫茫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