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的一天。
我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城市。
咖啡杯中的咖啡早已经喝完了,我却还拿着,静静的站在那里。
音响里响着音乐。
“他虽走的早,他青春不老。”
每次听到这一句,我都会想起许多人。想起我的那些已经不会再见到的人,每一个人。
“世界怎变,我答应你那一点,不会变......”
我会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想到我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些事情。
“灰色的轨迹......”
窗外的天突然阴沉了下来,
风突然吹了起来。
我看到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被风吹着,漫无目的的游荡。
似乎是身不由己的漂浮着,似乎是极力抗拒着,却无法改变什么,只能任由那风把它吹成了不同的模样,然后去往了它从未去过的地方......
“正哥,人来了。”
敲门声让我收回了思绪,我走到了办公桌后面坐着。
虞笑走了进来说。
“好。”
她帮我关掉了音响,这才重新走了出去。
几秒钟后,她领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我点了一支烟放在烟灰缸上,烟没有再抽过,可是却喜欢闻烟的味道,越来越喜欢。
虞笑走出去,房间里就剩下我和她领进去的人。
许久,见来人没有讲话,我这才抬起来头,看着眼前的人。
二十岁左右,一身深灰的中山装,没有系扣子,里面是一件崭新的白色衬衫。
略瘦,特别是那张脸,有着和他这个年纪不太相符的成熟,那双眼睛里微微带着一丝空洞,可如果你要和他对视久了,会发现,那不过都是假象,因为他的眼底,犹如深渊一般,望不见底。
他扎着一个发髻,不是在正头顶,而是偏后面一些,那头发像是挽成了花团,然后做成了发髻的模样。
额前有几丝散落的头发,看起来多了几分飘逸。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我没有讲话,他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就那么站着。
“听说你伤了我很多兄弟。”
我轻轻点了点头说。
“是。”他不卑不亢,声音低沉。
“为什么?”我问。
“为了一个答案,也为了一个人。”
“什么人?”我重新上下打量着他,这年轻人身上有一种桀骜的感觉,却又把这些桀骜藏的很深,让自己被一种很深的气质隐藏着。
“故人。”
“哦?”我承认,我当时来了兴趣。
“你叫什么名字?”我又问。
“不重要。”他冷冷的说。
我看到他在口袋里的双手动了动,应该是握紧了拳头。
“如果,你非要知道我一个名字的话,那你可以叫我,小驷。”
“小驷?”我又是点了点头。
再次看向他眼睛的时候,我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想知道什么答案?”
我继续问。
“我想,我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小驷把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沉默,很长很长的沉默。
突然,他伸手把自己的发髻打开了。
“方文正,在此,我向你下战书,你我,不死不休!”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讲着,像是咬牙切齿,又像是云淡风轻,我竟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年轻人。
“你走吧。”
我摇了摇头。
“你怕了?”他问。
“怕?我方文正从出来混的那天开始,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我拿起了还没有燃完的半支烟。
“既然不怕,为何不敢?”他追问。
“打打杀杀,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笑了笑。
“哦,那我知道了。”他开始慢慢的朝着门口走。
“你和我,必须死一个,这是你和我的命,方文正,不管你是否接受,我杀定你了!”
他走了出去。
我走到窗边,打开了一扇窗户。
好大的风。
一直到他走出了大楼,我看着他。
他回头,看我。
我们隔空对视,直到雷声响了起来,豆大的雨滴开始冲刷着整座城市,他的身影被大雨吞没了。
回身,走到了办公桌的柜子那里。
里面放了个锦盒,打开,是一把断刀,却并没有生锈的迹象。
雨更大了,雷声轰鸣。
开始有雨滴被吹进办公室里。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个号码。
“喂?”
我说。
“嗯。”对方淡淡的回答。
“看来,咱们的退休计划要推迟了。”
“我猜到了。”齐修远说。
“嗯,回来吧。”
“好,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回。”齐修远挂断了电话。
好多年了,都没有抽烟了。
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竟然有些被呛到,咳嗽了好几声。
走到了我办公桌对面的那面墙前,那里一直挂着一块白色的绒布。把整面墙,都挡在了后面。
我又抽了一口烟,用力把绒布拽了下来。
整面墙上挂满了黑白照片,一个个相框里,是一张张熟悉的脸,熟悉又夹杂着一丝陌生的脸。
在所有的照片中间,是一个略大一些的照片。
那照片中的人,正是年轻时候的我。
“兄弟们,好久不见了。”
我淡淡的笑了笑。
打开音响,回到办公桌后面坐着,叼着烟,看着椅子闭着眼睛。
许久,我睁开了眼睛。
用力的把烟按在了烟灰缸里,眼睛看着的是对面的那些照片。
带着断刀,我离开了办公室。
楼下,已经站满了人,一把把黑色的雨伞,一个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
我往前走,他们自行的让开了一条路。
......
几天后,
新闻报道。
本市发生超大规模黑社会火拼......
双方人数众多,死伤人数......
据悉,本次火拼,是本市新地下势力组织与本市......
最新消息报道,在最近一次火拼中......
下雪了,
鹅毛大雪铺满了路面。
白色的血,红色的血,
周围很多很多人,有人站着,有人躺着,还有人在血泊中垂死挣扎......
我站在那里,身旁的齐修远给我打着伞。
对面,那个少年,手里拿着刀,刀身上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他脚步的雪上。
血染红了雪,新落下的雪遮盖住了血......
小驷额前的头发被风吹着,
缓缓的举起了刀。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