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我知道票子想要下车,可他尊重我,所以并没有直接下去。
“嗯。”
票子应了一声。
票子下车,段向平绕到了他这边,一把搂住了票子,很用力的那种。
我不知道他们经历过怎么样的过往,可这一抱,足以说明了一切,票子的胳膊微微抬了抬,他似乎想要用同样的方式去抱着段向平,可最后忍住了。
“其实,他很孤独。”
席映萱轻声说。
“嗯。”
我产生了一些愧疚,票子平时没有什么爱好,现在不喝酒不抽烟,除了运动,就是擦刀。
我想起来那个晚上,他对我讲述自己的故事,告诉我,为什么会选择留在我的身边。
归根结底,我是他的一种情感寄托。
“他是个好兄弟。”我补充了一句。
席映萱突然看向我,那个眼神很奇怪,是一种说不出意味的奇怪,大概,她惊讶于我讲的这句话。
票子是我的好兄弟,最为忠诚的那种,可,我只是把他当成像是影子一样的保镖了吗?
他不爱钱,不爱权,要说资历,票子和胖子是最早跟着我的,我们从什么都没有,到打出一片天下,他完全可以像胖子一样,谈个女朋友,管着一摊子生意。
这个事情,我问过他,他只说:我不喜欢。
然后再讲别的,他就是沉默。
那天的票子,我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些落寞。
我不知道这些落寞是从哪里来了,可我无法忘记,他背过身去,不再和我对视的那个画面。
我有一些心疼了,不仅仅是心疼票子,是真实的心疼刺痛感,很强烈的刺痛感。
席映萱打开了车窗,段向平看了看我们这边。
“你应该回家去看看,钱帅。”段向平说。
票子点头,没有说话。
“俺婶子身体一直不太好,俺上次回去的时候,她看着老了许多。”
“嗯。”票子的肩膀抖了下。
“咱们是从小穿开裆裤长大的,你的脾气俺知道,可那件事,都过去了,都已经调查清楚了。”
“我知道了。”
票子显然有些激动,是那种压制的激动。
他等这一天太久了,当初为了躲避罪责,于是他开始了逃亡生涯,甚至连自己的身份证都不敢光明正大的拿出来。
但是现在,他等到了。
“你啥时候回去,俺和你一起。”
票子沉默了。
“崔哥那边,俺去说,都是自己兄弟,没啥说不开的,你等俺的信儿啊。”
段向平坚信自己能够摆平这件事,我笑了,这个憨厚的家伙,恐怕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或者说,在利益面前,在多数人的利益面前,他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段向平离开了。
票子站在那里许久许久。
“我觉得,你应该说点什么。”
席映萱嘴上说着,已经把身体趴了过来,她打开了车门,我点头下车。
“哥。”
票子平时和他们一样,都称呼我正哥。
我没有讲话,摸出了两支烟,同时点着,拿着其中一支,放在了票子的嘴巴上。
他没有拒绝,尽管他已经许久许久不抽烟了。
我们两个靠着车,感受着已经有些微热的阳光。
前面的那几辆车停在路边,没有人下来。
两旁的树,树叶被吹的沙沙作响。
烟云飘向了空中,随着风散去。
就像是票子长久以来的心事,在这一刻散去了。
“票子。”
我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嗯?”票子有些心事重重。
“替我做件事情。”
“好。”票子把烟丢在了地上,很认真的看着我。
“去帮我接一个人。”
“正哥。”
这么久出生入死的兄弟,哪怕如票子这般,也能理解我在讲些什么,他都懂,只是不说,我的傻弟弟。
我伸手到了车里,席映萱递了个东西给我。
“这是替我做的。”
我把一张银行卡塞进了票子的口袋里。
“我不走。”
见我朝着其他几辆车走,票子声音大了一些。
“去做该做的事情,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了,就会在后半辈子里带着愧疚。”
“票子,你是我的兄弟,好兄弟,我不想你带着愧疚活着。”
诚然,我心中是有愧疚的。
我愧对很多人,譬如,此时在车里的席映萱,譬如冯凯泽,譬如林可筠,譬如,我已经不在的父母。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人生之痛,莫不如是。
他也该去了,是时候去了。
“我会让人跟着你去,至于以后的路,你自己选择。”
席映萱从车上下来,跟在我的身后。
我们离开了,留下了票子一个人站在那里。
席映萱很贴心的把狗腿刀拿了下来,她很清楚,我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会。
这女人,太聪明。
我不知道票子的心情是如何的。
可我知道,我不能回头,我怕他告诉我说,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了以后吧,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
如果他不在,我的安全怎么办。
他可是我的影子,他需要和我在一起。
......
我帮他做了决定,也帮自己做了决定。
假如票子一去不返,也不重要。我的意思是,他很重要,他的存在很重要,可无论他做什么样的决定,都不重要,我都支持,我都赞成,哪怕,他就真的不会回来。
票子只身离开了,原本让任雨和两个兄弟陪他一起回去。
可这小子就是这么个脾气,他不光是没有带人走,连那张卡也留下了,这就是票子。
“后悔了?”
吃了东西,我坐在绿光的床边,席映萱坐在床上,突然开口。
“嘿,爷们就是无怨无悔,我后悔个鬼哦,不过,我最后悔的是......”
“你想干什么......”
席映萱立马站了起来。
“后悔当初没有把你......”
“你!”
“哎哟,我去,哎呀,疼疼疼疼......”
我作势要扑倒她,她巧妙的躲开了。
我的一条胳膊被她给控制住了,用力的朝着上面掰。
我趴在床上,疼的已经快要骂娘了。
“正哥......”
就在这个时候,任雨来了。
“你,你们......”
任雨一脸疑惑的看着我们。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她顿时明白了是个什么情况,脸上立马扬起了坏笑。
“不不不,你来的正是时候,一起呀。”
“哎哟,我去,你们,啊!”
我的惨叫声在整个旅馆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