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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伏在陆慎身前,单薄纤细的身躯哭的一抽一抽的,还间或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听得陆慎眉头紧皱,面色冷凝的厉害。

他伸手,自她腋下轻轻一挟,便将人抱至膝上,轻轻擦着她的眼泪,耐心擦了一会儿,温声哄了她几句,见她还是在哭,就丢了手帕,手指轻轻抬着她的下巴,开始亲她。

不带什么情欲的色彩,只是单纯的安哄,亲去她的眼泪。

姜亭月有些哭不出来了,但她觉得自己更委屈了。

她都哭的这么伤心了,他还只顾着亲她,他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她咳嗽声没断,双手撑在他肩上,恼怒道:“你混蛋!”

宽大的手掌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抚般拍了拍。陆慎莫名被骂,倒也没什么情绪波动,只问:“哭够了?”

姜亭月低头不吭声了,眼圈还红着,还有些别扭。

“姜亭月。”陆慎轻轻唤她一声,指尖压着她薄红的眼尾,那一点薄红,像是水红色的胭脂,晕开在白玉之上,即使她此时模样再憔悴,也依旧漂亮的触目惊心。

“怎么了?”姜亭月别别扭扭的出声问。

“我觉得你很好。”他轻而易举,就能洞察她背后的想法,也能轻而易举的安抚她,“比全天下所有人都好。”

从前陆慎是个很沉默寡言的人,莫说是说些好听的话哄人,便是同他说十句话他也不见得会回半句,但后来,他不知怎么突然开窍,不仅会理人,也学了些格外好听的话,净用来哄姜亭月了。

姜亭月忍不住问:“我哪里好?”

她在等陆慎说些好听的话夸她。

可陆慎沉吟片刻,却道:“你脾气差,胆子小,行事过于随心所欲,莽撞且不计较后果,人养的又娇气,受不得半点儿委屈,是这天底下最难养的人。”

姜亭月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以为陆慎会说些好听的话哄她,没想到他半句好话都吐不出来,她被气的咳嗽得越发厉害。

“但是,我依旧觉得,你是比天底下的任何人都要好。”峰回路转,陆慎轻轻拍着她的背,温声说道。

“你要我说,我却说不出哪里好,可又觉得处处都好。”

她无理取闹也很好,她莽撞胡闹也很好,便是她被养的极为娇纵的小脾气,他也一样都觉得很好。

但姜亭月一点也不高兴。

缓了会儿,待不怎么咳嗽后,她才冷哼一声,不服气道:“可我觉得你一点也不好,不会说好听话,也不善解人意,你冷漠傲慢,还喜欢强人所难,你是全天下最讨厌的人。”

被贬的一文不值,陆慎却笑了声,仿佛姜亭月说的不是“全天下最讨厌的人”,而说的是“全天下最喜欢的人”一般,轻轻的笑起来。

姜亭月不懂,怎么有人被当面骂了还能半点儿不生气,但陆慎的话,却叫她快要气死了。

陆慎又笑着温声哄了她几句好听的话,车厢里的声音,一点点飘到外面来,却只剩下很细微的一点,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三个丫鬟对视一眼,没再吭声。

直到马车在客栈停下,梨忧上前,打起帘子,车厢内的男人,将已经熟睡的少女抱起来,下了马车。

梨忧跟上前,低声问:“小姐没事吧?”她有些忧心姜亭月如今的情况。

见是姜亭月身边的大丫鬟,陆慎便回道:“只是睡着了。”

给她吃的药丸里,多加了两味助眠的药,如今药效起来了。

方才在马车内,姜亭月并没有与他说太久的话,就开始犯困,有一搭没一搭的出声,很快便坚持不下去,靠在他怀中睡着了。

陆慎一手揽住姜亭月,扶着她,另一只手,却端起了小桌上的药碗,浅浅品了下这药里都用了什么药材。

里面用的药材倒是极为珍贵,样样拿出去,都是有市无价的珍品,只不过,结合起来用的效果很是一般。

随行的大夫,怕她出事,不敢给她用药,剂量都很少,效果也很一般,主打温养,这样的药,治不好她,她若是接着赶路的话,身体怕是根本撑不下去。

除梨忧外,桃喜和白栀换了马车,提前一步去了客栈,已经将房间里的东西都换成姜亭月常用的。

将姜亭月安置好后,陆慎将她交给她身边的丫鬟,自己转身,便去见了老祖宗。

他依旧觉得,姜亭月如今的情况,不适合赶路,她情况已经很不好了,根本就是在强撑。

老祖宗也对姜亭月也没办法,叹道:“我倒是想让她养好病再回去,但她面上乖巧听话,一不如意,病的就更厉害,我也没了法子。”

她原本想着,趁早赶回京,说不准,还有救她的办法。

陆慎道:“我来劝她。”

老祖宗犹豫片刻,叹道:“你若能劝她听话,我们便停下,先为她养好病再说。”

陆慎又说:“还有随行的几个大夫,我也想见见。”

老祖宗自然没有不同意的,一挥手道:“你随意。”

陆慎小的时候,丞相为了压他的性子,给他找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师父,他学的东西很杂,样样都沾一点,但他并不敢托大,觉得自己能胜过这些行医多年的大夫。

他找几位大夫,是想同他们共同商议药方,他要他们大胆的用药,这种近乎敷衍的温养方子,他不允许再出现。

姜亭月醒过来时,已近傍晚,还是觉得头疼,嗓子疼,依旧难受得紧。

她睁着眼,望了眼青纱软帐,又重新闭上眼。

但下一刻,软帐就被掀开,有人将她从柔软温暖的被窝里捞出来,额头与她相贴,姜亭月觉得有些烦了。

“还好没有发热。”陆慎温声道,“别睡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姜亭月没力气挣扎,有气无力的问:“你怎么在这儿?我的丫鬟们呢?”

“在外面候着。”

“哦。”姜亭月想倒下去,还没沾到自己的枕头,又被陆慎拽起来。

他动作很轻,将她捞起来,温声道:“我跟你商量件事。”

姜亭月觉得他烦死了,越发开始头疼,陆慎伸手,轻轻为她揉着,她问:“什么事儿?”

“我们先不回京,等你病好一些再回去,你觉得如何?”陆慎直白的就问了。

“哦。”姜亭月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话没进脑子,只应了声,转身就要躺下去,又被陆慎闹腾起来,她有些生气了。

“你到底要怎样?”

陆慎一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将她捞起来后,重复道:“我方才说,我们先不回京,留几日,待你病好些再回去。”

这回,姜亭月终于听进去了,当即不愿道:“那万一病好不了呢?我岂不是临死之前都回不了家?”

她有些悲观的想,万一自己真病死了,好歹临终之前,能见一见爹娘呢!

攥着她手腕的手紧了紧,但陆慎面上,却是轻轻嗤笑一声道:“没出息,一场小小风寒,怎么就能要了你的命不成?”

“更何况,你这副模样回去,国公夫人若是知道,怕不是要为你殚精竭虑,日日忧心。”

姜亭月想起她娘,她娘身体一直不好,总是生病,她这副模样回去,阿娘肯定要担心的睡不好觉,她本来就睡眠不好,容易被惊醒,有时候还需要依靠安神汤。

她揉揉眼睛,低声摆烂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没出息也好,不回去也罢,但能不能别老是烦她?

陆慎俯下身,轻掐着她后颈,亲了她两下,说:“我让人打探你爹的消息,日日给你送来,但你总要有些精神,才能听消息吧!”

姜亭月被他亲的有些恼了,根本没听进去他在说什么,没好气道:“你就亲吧!风寒也是会传染的。”

等你也病了就老实了。

陆慎抱着她,姜亭月才被他从被窝里挖出来,身上热气很足,暖融融一片,他轻叹道:“你若是能病好,换我得风寒,也不错。”

又折腾她起床,用了些米粥小菜。

药也换了,姜亭月喝的时候,眉头皱紧,她感觉比之前喝的要苦上许多。

不过陆慎说的话,姜亭月确实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她喝了药后,又回去睡觉,昏昏沉沉的,这几日,睡醒就被陆慎折腾起来,反反复复,终于有些精神头,才后知后觉的问:“我们怎么还在客栈?”

陆慎道:“某人前几日答应我,病好才回去。”

姜亭月绞尽脑汁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段,但记不清了,她装傻充愣的问:“某人是谁?”

“是个病的时候答应了条件,病情好转了些就翻脸不认人的小骗子。”

姜亭月冷哼道:“我都没说你,趁着我病糊涂时给我下套呢!”

她连陆慎说什么都记不清了,更别说当场答应的话,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随口应了什么。

陆慎若有所思般问:“当真不记得了?”

姜亭月觉得自己现在好转不少,可以回去了,根本不想苦等到病彻底好转,当即点头道:“确实不记得了。”

“哦。”陆慎嗓音温和,清润笑道,“某人还应了我,说是年后成婚来着。”

姜亭月气得挠人,“我是病了,我又不是傻了,我怎么可能应你这个。”

“你那日,根本没提这个好不好?”不然她就是病的奄奄一息了,她也会立刻支棱起来拒绝的。

陆慎笑着接住她,道:“这不是记的很清楚吗?”

姜亭月:……

病情稍稍好转些,姜亭月就开始闹腾了,比先前那副模样活泼不少。

但她答应在先,想改悔,又总是被陆慎不轻不重的挡回来,她气得磨牙,却又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问就是她自己答应的,堂堂国公府千金,出尔反尔算什么事?

磨了几日,在姜亭月耐心告罄前,陆慎先前让人送过来的消息,终于到客栈了。

上面是陆慎的暗卫记录的姜世忠每日情况,事无巨细,记载的十分琐碎,就连他每日叹气几回都记的十分清楚。

姜亭月:……倒也不必这么详细。

不过按照上面所写,姜世忠确实没受什么苦,可见三皇子那封信,大半是诓骗于她的。

底下还夹杂着姜世忠传过来的一张纸条,内容十分简短,意思就是让她好好养病。

其实客栈也不适合养病,来来往往人不少,各路人士都有,杂乱的厉害,最适合养病的是姜亭月那座行宫,不过已至半路,总不能再改回去,姜亭月也不乐意。

但在客栈,也有个好处,就是姜亭月每日能听到不少消息,她全当是个乐子在吃瓜。

直到有一日,一群人入住,说话完全是陌生的口音,姜亭月凑热闹听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弄明白,来的是夏朝使臣。

此地客栈,已经离京不远了,又是去往上京最大的官道,若是他国使臣,确实会入住这家客栈。

她不大理解去问陆慎:“夏国人,怎么会临近年关入京?”

陆慎说:“应当为的是和亲一事,两国开战多年,民不聊生,百姓早就想干戈载戢了。”

姜亭月想着上辈子的事,反正在陆慎登基之前,两国一直都在交战。

她不由得皱眉问:“你觉得,和亲能停战吗?”

“不能。”陆慎看的很清,摇头道,“夏国皇帝,穷兵黩武,狼子野心,觊觎我天朝辽土已久,不会轻易止兵。”

“那这岂不是白白送和亲那姑娘去死?”就像上辈子的唐芝芝一般,所有人都知道,和亲没有用,可还是将她推了出去。

这回经过姜亭月提醒,唐芝芝已经嫁人,那下一个受罪的,又是哪家姑娘?

陆慎也不赞同这种方式,但他见姜亭月气得厉害,便给她倒了杯清水,道:“怒极伤身,你坐下说。”

姜亭月捧着水,又问:“和亲这事,能给他搅黄了吗?”

管他是哪家姑娘受罪,姜亭月就是看不惯这种以大义绑架,所有人都蒙骗着送和亲公主去死的事。

陆慎斟酌一番,道:“也不是不行。只是,被定为和亲公主的那位,你也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