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秦晏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的流逝。
就算人类已经踏足了冥王星,永生依旧是难题。
或者说,有些人没有掏空心思去研究。
呼吸面罩上的雾气出现,又消散,秦晏的呼吸越来越困难。
穿着熊猫睡衣的司君,坐在病床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秦晏。
陪他一起的,还有一动不动的双头蛇。
“姐夫,你爸妈已经投胎了,这辈子他们还会做夫妻,不出意外,以后还能去外太空转转。”
“沈家的人都死光了,他们说不生孩子,还真不生孩子。”
“你和大姐的遗产都捐出去了,我盯着看了,没有人敢贪。”
“大姐的魂魄……我没找到。”
言欢的死亡,比秦晏要早一年。
当时司君以为,他能带着言欢在地府里横行霸道。
结果并没有。
秦晏睁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露出一个笑容。
没关系的。
他知道言欢去了哪里。
“姐夫,我升职了,过几天当判官。”
司君读不懂秦晏的心里话。
他只是抱着双头蛇,兴致不高地说:“你再投胎的话,我让你打光棍,你不会怪我吧?”
既然是姐夫,当然要为他的大姐守身如玉。
等到司君成为了判官,给秦晏找个一辈子无妻的命,还是很简单的。
秦晏抬起手。
司君赶紧凑过来:“姐夫,怎么了?”
秦晏硬撑着自己年老衰弱的身体,在病床上坐起。
看到他的举动,司君愣了愣,接着眼眶一红。
当人衰老到一定程度,所有的反常行为,全部都是回光返照。
秦晏靠坐在床头,拿起言欢留下的护身符,贴在自己的心口。
“司君。”
司君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死亡对于他来说,反而是另一种亲近。
可他潜意识里觉得,秦晏的死亡,会是无法挽救的失去。
秦晏抬起另一只手,虚空拍了拍司君的头顶。
“言欢说,她让人在各个星球上,给你留了吃的。”
“我们留下的基金,会在每一个星球,每年给你换新的巧克力,还有蛋糕。”
“司君,我也走了。”
话音落下,秦晏的手紧跟着落下。
司君用自己的能量,回握住秦晏还温热的手掌。
没有。
和言欢一样,没有魂魄。
一滴眼泪落在秦晏的手背上。
“真过分,狠心一点不行吗,为什么还要给我留巧克力……”
秦晏能意识到,他的魂魄离开了身体。
然后到了温暖的地方。
耳边有细碎声音,他睁开眼睛,对上了有着一双重瞳的大脸。
重瞳拥有者没想到,秦晏会这么快醒来。
他尴尬地离远一些说:“咳,那个,早上好。”
这样打招呼,让氛围更加尴尬。
秦晏抬手握了握拳,衰老完全离开了他的身体。
他这才坐起来,打量四周。
这是一间很大的屋子,除了重瞳男之外,还有个金瞳的女人。
两人的衣着很古朴,仿佛画像上的人。
重瞳男手里,有着流光溢彩,宛若星河的球,他应该就是言欢口中死算命的。
“早上好,请问你们知道言欢在哪里吗?”秦晏开口问。
重瞳男指了指金瞳女人:“在这儿啊,你认不出来吗?”
被重瞳男这么一说,金瞳女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秦晏想过,言欢可能会换一副皮囊。
但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换成,一个从内而外透着墨水的皮囊。
秦晏想了想,委婉地说:“应该是重名了,我要找的言欢,职业是……半吊子巫。”
重瞳男张开嘴胡说八道:“哪里有重名啊,这上上下下不就一个……诶哟老龙你别踹我啊——!”
重瞳男的声音越来越远。
因为金瞳女一脚把他从窗户踹了出去。
房间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单独面对金瞳女,秦晏突然有种,被危险生物盯上的感觉。
“言欢在渡她的雷劫,应该很快就能来接你。”
她指了指桌上的桃子说:“这是蟠桃,拿着吃着玩儿吧。”
面对传说中的东西,秦晏客气笑笑,没有动手。
他相信言欢那里有更多,更好的。
要是没有,他赚钱去买更多更好的。
金瞳女看出了秦晏的戒备:“别这么客套,我和臭算命的,都是言欢的朋友。”
“她把星盘,踩碎了上百次,臭算命的也没真的跟她生气。”
“言欢自诩是半吊子巫,也是巫。”
“她讨厌人,但人为万灵之长,学不会偏爱生灵,她是要陨落的。”
“臭算命的手段是偏激了点,但如果不偏激,以言欢的性格,达不成目的。”
“当然,在她看来,可能只是臭算命的脑子犯病,根本没往深处想。”
“我和你说这些,是因为你以后要定居,大家之间最好不要有过深的隔阂……”
“老龙~!”
金瞳女的话还没说完,房门被人在外面拍响。
“老龙老龙老龙,房子借我用用呗,我的小郎住不惯山洞!”
门外的人,语气和言欢一模一样。
只是多了几分得寸进尺。
听到言欢的话,秦晏对金瞳女所说的那些信了大半。
不然言欢绝对不会这样做。
金瞳女撇了撇嘴:“我说你这个该上吊的巫,刚回来就想占我的窝?”
“不行吗?”言欢笑嘻嘻地说:“那我搬一张床,再拿些毯子可以吗?”
金瞳女低骂一声:“服了,下去一趟还学会拆房顶了!”
不过也无所谓。
“搬搬搬!”金瞳女无奈:“再搬根房梁,正好给你上吊用。”
“那就不用了,我是半吊子,半吊子是不会上吊的。”
言欢得到了好友的同意,慢悠悠地走向库房。
“老龙,我会种树了,过几天给你种棵扶桑树,到时候你可以拿来磨角。”
“我那小郎特别会赚钱,到时候他赚钱,给我们几个买好东西。”
“不给死算命的买!”
言欢说到一半,金瞳女的嘴角已经压不住了。
她抬起手,手瞬间伸长变成一只爪子,把秦晏从窗户丢了出去。
“你的小郎在这儿,赶紧走,别用恋爱的酸臭味,污染我单身的清香。”
秦晏跌跌撞撞落在地上,手忙脚乱扶住一只手,才稳住了身形。
他抬起眼眸,就看到了言欢的笑脸。
“秦晏,你来了啊。”
“冲冲冲,搬空老龙的仓库!”
她的神情很自然。
自然得仿佛不是跨越了时空,只是秦晏午睡刚刚醒来。
秦晏跟着笑:“好,顺便种棵扶桑树。”
再种荔枝树,芒果树……
然后,和以前一样的“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