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医馆,不论医术的好坏,加起来一共有五位大夫,此时全都在这里。
听了王学洲的话,他们感觉云里雾里,不约而同的将视线看向了城中最大的杏春医馆的李大夫。
他年纪最长,医术最高,在城中小有名气。
感觉到同行的视线,李大夫也不含糊,他上前一步拱手:
“这位大人,您说的话我们不太明白,如果是说缺药,您刚才拿的我们权当尽一份力了,至于别的……我们现在也是勉强度日,粮食的价钱居高不下,百姓就是生病了也不会花钱来看病,我们已是山穷水尽,还请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码。”
李大夫将自己的袖子撩起来,露出自己瘦骨嶙峋的手臂,沉默的看着王学洲。
他们显然是误会了意思。
王学洲心中十分抱歉,但……
“几位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的难关不是粮食,而是城外的病人,他们经过这一遭,生病了不少人,我需要你们去治疗一下。”
听到是这个,五位大夫的心一下子落回了原位,还好不是逼他们交钱交粮。
一位年轻的大夫站了出来:“原来是让我们治病啊!治病可以,但我们医馆的药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我们也要活下去,总不能白送吧?”
王学洲笑呵呵的点头:“这个大家放心,我刚来这里要处理的事情有些多,还没捋清楚县衙的情况,但你们放心,等此事一了,我一起给大家结算。”
他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三份欠条,递了过去:“委屈大家先拿着欠条了。”
几人看他态度良好,也没追着计较,接过欠条看到上面盖了县衙的大印,心中稍安。
“既如此,那我们收拾一下东西,明日辰时在城门口汇合,如何?”
王学洲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但说出来的话就不一样了:“不,你们现在立刻马上收拾东西,到了城门口自有人安排你们去看病人,事不宜迟,诸位请吧!”
他带来的人往前一步,手放在刀上,看着几名大夫,好像只要有一个人说不行,就要拔刀。
什么人呐!
说翻脸就翻脸!
几人心中嘟囔着,但看他态度强硬,便忍气吞声的去收拾东西去了。
王学洲连夜将人和草药打包到了城门口,交给宗玉蝉。
“子仁,休息吧,你眼中都是红血丝。”
石明看了一眼王学洲的状态,担心的劝说。
王学洲扭头看了一眼石明和杨禾,两人也如出一辙。
“行!你们也赶紧休息。”
王学洲回到县衙,随便找了一个房间倒头就睡。
洗漱什么的根本没这个条件。
这一觉睡的太沉,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石明正好过来看他醒没醒。
看到人,王学洲的脑子瞬间清醒:“将所有人喊到大堂。”
石明将手中的汤饼放在桌子上:“你先吃了再说。”
王学洲这才注意到他手中的食物,所有感官回笼,肚子咕咕咕叫了起来。
心中装着事情,他狼吞虎咽的将汤饼吃完,感觉肚子没那么饿了,就立马让石明去通知县衙的人员。
坐在大堂中,等侯豆检查完人员没少之后,王学洲看着书吏:“昨日城门口,统计了多少人数?”
书吏面色凝重:“昨晚施粥时记录,有八百三十人,可到了今天上午等我们再次施粥时,人数已经高达一千零五十人了,一旦等咱们这里的消息传来,属下觉得这个人数还要增加,咱们的粮草很快就会供应不足····”
如今县衙库房的粮草有多少,他们都是亲眼看着入库的,肯定是不够的。
之前的县令没管过百姓死活,他们也就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根本不担心粮食够不够。
可眼看着这位大人要管这些事情,他们也跟着操心起来。
一开始不说施粥还好,一旦开始施粥,就不是想停下就能停下了。
如果现在告诉那些百姓粮草不足大家要饿肚子了,只怕刚刚收起獠牙的百姓能立马露出本来面目,反应比之前更加激烈,而他们也会被反噬。
怎能不愁啊!
王学洲听完脸色没变,反而看上去云淡风轻,含笑看着一群人:“今日上午什么时候施的粥?是谁吩咐的?”
他在睡觉没吩咐过此事。
听到他这话,大家脸色一变,看向了石明。
石明有些忐忑,他开口:“我吩咐的,一天一顿那些干活的人都没力气,所以我就加了一顿··不过上午的比较稀,没用多少粮。”
王学洲听完没有生气:“嗯,没等我吩咐自己知道安排事情了,很好。”
他皱了皱眉。
这样下去还是不行,其他人不说,那些干活的衙役、皂役、守城的士兵,看病的大夫们,他们至少得吃饱才能不拖垮身子····那些百姓也不能干等着吃饭,这样岂不是要养成不劳而获的毛病?
见他没怪罪的意思,一群人舒了一口气。
王学洲看着衙役问道:“你们谁认识的有打井匠?”
有个衙役犹豫着开口:“我爹做了三十年的打井匠了···”
王学洲脸色一喜:“你上前来。”
廖康在衙役中挤出来,有些紧张的看着王学洲。
“你叫廖康是吧?你立即回家,你爹认识的肯定还有其他打井的人,将人集合到一起,来县衙找我,给你们一天时间。”
廖康浑身一震,没想到大人居然记得他的名字,他身子立马站正:“是!”
看着他离开,王学洲看着郭赶:“郭工,等人来了你先见见,试探一下他们的水平如何。”
郭赶听到王学洲这样喊他,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尊重,他一脸认真的点头:“大人放心!我一定帮你把好关!”
王学洲点头,看向其他人:“现在目前为止有三件事需要大家做。”
“一:需要人在城中宣扬京中来的大人已经来接管红丹县,处置了前县令,让百姓不要惊惶,不要害怕,照常生活,情况会慢慢变好。”
“二:派人去城中的几家粮店,勒令他们不得哄抬粮价,按照之前正常的粮价出售,如哪家不听,就让他们闭店整顿!”
“三,将县衙所有的东西盘好库存,少了什么,之前拿了什么,全都给我送回来,既往不咎,要是今日过后再发现少了东西,那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今日派去城门口的衙役,有四个即可,盯着皂班的人维持好秩序就成。侯豆,人员就交给你来安排。”
侯豆听到他的话,又是激动又是感觉到压力。
他在县衙干了八年了,一直兢兢业业,但因为没有关系,所以一直不怎么起眼。
现在,他终于遇到人赏识了。
他脸上一喜,郑重地保证:“大人放心,我一定好好完成任务!”
王学洲点了之前统计人数的书吏:“跟我去城门口。”
他将自己带来的兵士喊到一起:“张继你派四个人看着牢中的那些人 ,你亲自再带剩下的人看守着粮草,这非常重要。”
张继沉稳的应是。
看他准备离开,六皇子急了:“那我呢?”
不是他开口,王学洲几乎都要忘记他的存在了。
“你····”
干啥啥不行。
王学洲一时还真没想好怎么安排他。
“你在县衙待着不要乱跑。”
六皇子气恼:“先生是不是瞧不起人?大家都有事情做,就我无所事事!不是说好的锻炼我的吗?”
王学洲盯着他看了一下:“那就劳烦殿下去街上转转,看看街上有多少家铺子开着门,物价如何。等我回来要问的。”
六皇子精神一振,拍着胸口回答:“先生放心!我保证问清楚。”
将六皇子打发走,王学洲并不担心他。
在这红丹县,六皇子就是横着走也没人敢说什么。
他和石明出门赶往城门口。
路上,石明将昨日打听到的情况说了:“城中安、景、田、杨这四家是有名的富绅,口碑的话,杨家稍微好一些,之前曾修路、修桥做过一些慈善,刚开始的时候,也曾施过粥,结果跑这里的人越来越多,可能是压力大,杨家就停了。”
“田家在这四家当中算是比较低调的,安家就不怎么样了,听说之前为富不仁,他家的儿子在街上强抢民女被人告了,结果事情出了后,安家的儿子一点事情没有,反而是那家的姑娘最终受不了风言风语,上吊了。”
“而景家,是这四家中最有钱的,听说整个红丹县城,一半的商铺都是他们家的,外人号称,‘景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