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抓到的八个人加上驿丞和驿卒三人,共计十一个人全都被人牵着绳子往县城的方向赶。
那些流民吃了饭,虽然肚子依然空荡荡的,但是不管是精神状态还是身体状态,却好了许多。
主要原因还是心态的变化。
他们知道自己有救了,又知道驿站的这群人是专门带着粮食过来救灾的,他们一下子觉得生活有了奔头,不复之前的死气沉沉,身上也多了一些‘人味儿’。
有的人跟了上去,还有一部分却守在了驿站门口没有动。
他们如果也跟过去,这些人带着粮食跑了咋办?
所以他们得守着。
王学洲带的兵士并不多,那些流民主动上前说要帮忙看着那些人。
对于这些人之前的‘烧粮草’行为,他们十分憎恨。
有的人气不过,在地上捡了石头朝着驿丞他们身上砸了过去:“丧尽天良的畜生!”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石头、土坷垃,能抓起来的东西全都朝着他们砸了过去。
许大山的脑门上被砸出鲜血,缓缓流下,他看着这些流民,眼中喷火,脚步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驿丞也怒目相对,放以前,这些刁民他看都不看一眼,如今……
还不等兵士们开口,旁边的流民冲上去踹了他们一脚:“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走?再耽误大老爷的时间额们打死你们算咧!”
后面的人也跟着虎视眈眈,手中拿着石头盯着他们,似乎只要他们敢有什么反抗的举动,就立马下手。
王学洲带来的兵士好整以暇的看着,并不阻止。
被这么多人盯着,纵使憋屈,他们还是重新抬起脚走了起来。
石明扭头看了一眼,笑了起来:“这样确实省事多了。”
宗玉蝉看了一眼王学洲,撇撇嘴:“心眼跟蜂窝似的。”
王学洲倒是很坦然:“借力打力嘛!粮草留在这里,必须要更多的人看守,咱们能带走的人本就不多,自然要想办法。周围的人是现成的,不用白不用。”
说完他扭头喊了一声:“父老乡亲们生气我理解,但人还不能死,大家下手的时候注意点儿,咱们还要带着人去找县老爷对峙呢!”
听到他的话,那些流民赶紧收手。
“青天大老爷说滴对,额们不砸他们了!”
王学洲笑了笑,震动手臂:“那咱们走快点,早点找县令讨回公道!全力前进!”
原本需要两刻钟才能到的城门,因为有怒气的加持,他们只用了一刻钟便赶到了。
还没靠近城门,他们就现在城外的小树林,现在已经是枯木林里看到了震撼的一幕。
那里饿殍载道、白骨盈野,尸体赤裸裸的暴露于荒野,已经堆成了尸山,尸臭的腐烂味儿和上面密密麻麻的苍蝇将那一片的土地都染成了黑色,让人看一眼就浑身寒毛直竖,胃里一阵反胃。
稍微‘新鲜’一些的尸体,看上去甚至不能称之为‘人’,活像是四根火柴棍上插颗脑袋!
这样冲击力极强的一幕,让六皇子再也忍不住扭头狂吐。
就连金刀和霍三这些尸山火海闯过来的,都有些干呕。
宗玉蝉脸色苍白,气的浑身发抖:“畜生!简直丧心病狂!这么多人,这么多人·····”
一张嘴,一股难以言说的臭味儿袭来,让她扭到一边呕了起来,手慌乱的在包袱里摸索着,找到一个东西立马放在鼻尖嗅了嗅,那股恶心的感觉才缓解。
王学洲也想吐,但他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没吃一点东西,想吐也吐不出来,鼻尖一阵薄荷的清凉传来,让他眉心舒展,感觉舒服了一点。
宗玉蝉没说话,只是将一个小瓶子塞进他手中,正是他刚才闻的那个。
“走!”
王学洲咬牙说了一个字,骑马狂奔起来。
看他这样,其他人连忙跟上。
那些灾民看着路边的那些饿殍,虽然已经见怪不怪,但一股悲哀的情绪还是涌上了心头。
这些人的今日,又何尝不是他们明日?
他们双目喷火的看着城门,跟着王学洲就往城门口冲。
城门口的官道两边流民聚集,有的已经浑身无力倒在地上,任由太阳暴晒,等待死亡。
有的还能挣扎一下,眼巴巴的看着城门口的方向,希望这个时候能有人从天而降,解救他们。
城里的衙役守在门口和两边,拒马枪被搬了出来放在城门前,冷冽的尖端对准了外面的百姓。
“官爷,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不让我进城也行,给一口吃的或者水吧!我可以、我可以花钱买!”
城门口,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跪在地上不断地哀求,嘴唇干涩全是裂口和干皮,声音沙哑到分不清男女,让人听着就感觉十分口渴。
她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双明亮的双眼,贪婪的看着衙役别在腰上的水囊。
“滚开!”
衙役不耐的用刀鞘挥了一下手。
这样的人每天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他们的耐心也越来越差。
听到了他们的拒绝,跪在地上的人慌忙摸遍全身上下,也只找出两个铜板,她虔诚的捧到衙役面前:“求求你们,哪怕一口水也行,我娘还等着救命!”
她嗓子干涩的每一次开口都像是有刀子划一般,说一句就要咽一下口水。
衙役看着两个铜板,感觉到了羞辱,一巴掌将她的手挥开:“还不滚?再不走就留下吧!”
铜板因为这个猝不及防的动作掉在地上,一如陈三娘的心情一般,一下子沉了下去。
她眼神定定地看着衙役腰上的水囊跟着动作左右摇晃,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暴起将身前的衙役顶了一个趔趄,手中捏着的一指长的小刀,迅速割断水囊的绳子拽着就跑。
衙役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一个不备中了招,立马大怒:“找死!”
他举起手中的刀就追了过去,眼看着就要追上,陈三娘在地上一个翻滚,抓起地上的黄土朝着衙役脸上一扔,躲过了这一刀。
她踉踉跄跄的冲到一个躺着的妇人旁边,将水囊直接塞进妇人的口中。
昏迷的人感觉到口中的甘霖,下意识的大口吞咽起来。
她也不管身后的衙役,抱起妇人的上半身抱在怀中,喃喃自语:“没做个渴死鬼,也不亏了。”
那名衙役挥开眼前的黄土,怒不可遏,追上去就要行凶时,城墙上有人喊了起来:“有人靠近!弓箭手准备!”
这样的动静让人都暂停了动作,抬头看了过去。
只见远处有人骑马狂奔,后面还跟着密密麻麻的人,活像是要攻打他们县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