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客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胸口血流不止,如何也止不住,他尚且可以忍耐这似无休止的痛。
但剧痛之下,莫名滋生出一种绵延的痒意。
伤处灼烧,如点了一簇火,顺着这具身躯燃烧,要把燥热传遍每一处感官,将四肢在溃烂中融化。
沈清客声色不再沉稳。
他一手扼在今夕的脖颈上:“你放了什么东西?”
饶是一宗的掌权者,也由心底生出一丝慌乱来。
“你说呢。”今夕一把推开他。
沈清客似失力一般,倒在一侧。
今夕一手按着他的伤处,感受他因痛楚而微颤:“师尊,我记得,您所修无情道,是不可与人……”
她欲言又止。
“要是您破了戒,会对您的修为有什么影响么?”
“今夕,你岂敢。”沈清客掐着虎口,紧闭的眉眼皱起,在欲望和克制之间纠缠。
今夕却笑:“真失态啊,师尊。”
她沉静的瞳孔此刻映衬出,沈清客染上红晕的脸颊:“你的清心诀是不管用了么。”
“今夕。”沈清客喘着粗气,“你说要我给你一个理由。”
“我现在告诉你。”
“我只后悔,没能一早杀了你。”
他此番大放厥词与他败者的姿态并不相匹。
“这可不是宁死不屈的事。”今夕指尖描绘着他的唇,“我自己也承认过的,我确实疯了。”
“师尊,这可是我们不入流的魔界的药。”
沈清客头晕眩目之时不忘讽刺:“你们魔界?”
今夕神情温柔,似乎真的在认真科普:“性子烈,要人命。”
“真像一条狗啊。”她的发丝垂下,蹭过沈清客的脸,耳边劝解的语气半是嘲讽,“你跪下来求我,我说不定会帮帮你哦。”
现在任何不经意的动作都能让沈清客构筑起的屏障土崩瓦解。
……
跌宕起伏,沈清客朦胧的视线里,今夕白皙的脸颊如夜下明月,她玩乐般的态度中找不到任何情与欲。
今夕抬手把长发甩向身后。
地上那把匕首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她随手捡起把玩。
“你说,这算什么呢?”今夕磨蹭着刀锋,“九州誉为霜雪的仙尊恬不知耻地引诱徒弟。”
“传出去后,你岂不是要名声尽失?”
沈清客没有回答她的意思。
这药当真如传闻中所讲,搅人神智,意乱情迷不在话下。
他的感官浑浊。
今夕当下一刀,毫不犹豫。
不偏不倚,直入沈清客的丹田处。
他面色扭曲,揉作一团。
丹田之痛可盖过所有的感官,它们叫嚣着,传递着不适。
如烈火探入肌肤,从内里开始焚烧殆尽。如岸边搁浅的鱼,一点点感受着生命的干涸。
今夕手上刀锋搅动,直奔那金丹。
沈清客清晰地感受着皮肉的撕裂与剥离。
“师尊。”今夕凝滞着沈清客痛苦的神色,“剖丹的感觉如何?”
再清朗的人,一身血味都叫人闻着作呕。
今夜月色清绝。
沈清客从清明和混沌中辗转反侧。
醒来,是丹田撕裂的痛。梦里,是他与今夕的荒唐。
听到林子里的声响,美女蛇转身,看着来人。
今夕牵着以德走到了她面前。
她满身鲜血,却神色从容。
美女蛇皱着眉:“你受伤了?”
今夕摇头:“今晚过后,逐云宗会陷入大乱。”
美女蛇微愣:“你……”
“你可以走。”今夕平静的神色丝毫看不出她做了什么,“我也要走了。”
美女蛇:“逃去哪里?”
今夕:“能活下去的地方。”
“我不敢保证,这是不是最后一次机会。”今夕补充了一句,“我想,你待在这,总归是受制于人的。”
美女蛇没再说话,看上去陷入思忖。
今夕没有受伤,那她身上的血是谁的?
等她抬起头,今夕的身影已消失在月色中,独留垂柳摇曳。
“你得快些了。”萤石不时念叨,“这宗门可不简单。”
今夕熟练地动用魔气,轻盈的身形穿梭在林间:“你查到背后那人是谁了?”
萤石道:“查不到,那人很警觉。”
今夕不再多问,转眼间,她已移身于逐云宗禁制前。
萤石:“小心,这禁制足以震动整个逐云宗。”
今夕应下:“放心,我有分寸。”
“先别动,有人来了。”萤石片刻后出声阻止。
今夕当即回过头。
“今夕,师叔来拦你了。”
寒霜降立于树上一枝。
一路轻功追逐到此,发丝不免凌乱,散在她温柔的脸上却并不狼狈。
她微笑的面庞透着慈悲,微风轻拂,她的发尾轻扬,如从天而降的仙人,怜爱苍生。
她的出现让今夕有些意外。
她平静地看着寒霜降:“我和师叔从未结仇,也不想伤了师叔。”
“师叔不妨变通一番,当作今日从未见到我。”
“如此相安无事,风平浪静。”
寒霜降面上笑意始终柔和,耐心地听完她的利弊分析:“你很能言善辩,我听说过的。”
今夕一时沉默。
寒霜降不按常理同她谈判,反倒与她聊起了天,这让她感到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一样看不懂这个人。
传言说她疯了好些年,把自己关在藏书阁,不见天日。
今夜跑出来,只是为了抓她?
还是说,寒霜降见她的第一面,就已经盯上了她?
“师叔,我没有在开玩笑。”今夕不解她的行为,试图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