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这人做决定真果断。”
珺媞转身背过二人。
今夕毫不犹豫地抓住侍从拿着刀的手腕,反手在他胸口处打了一掌,震断了他的肋骨。
珺媞听到动静转过身,颇有些诧异,但还是平静地对门外的侍卫说道:“动手。”
大漠的侍卫都是典型的挺拔,但也无非是几个没修炼过的凡人。
今夕三两下就把他们解决掉了。
打扮成侍卫的楼也站在角落里,一时想不通自己上去帮忙会不会显得多余。
珺媞目瞪口呆地看着清瘦的今夕瞬息之间打趴下了七八个身高八尺的壮汉,震惊道:“你是人吗?”
今夕收回了手,“公主刚才不是还嫌我娇滴滴的吗?”
珺媞见状,拔出剑向二人袭去。
楼也上前与珺媞过了几招后,剑刃抵在她脖颈。
楼也冷声道:“让你的人退下。”
珺媞嗤笑了一下,“有意思。”
外面的侍卫看见珺媞被挟持,戒备地提着刀,将今夕和楼也团团围住,一时不敢上前。
沉默了一会,珺媞冷声道:“退下吧。”
今夕领着珺媞跑出族群外,楼也在后面垫后。
珺媞没好气地说道:“你们要把我带去哪?”
今夕平静道:“失礼了公主,等我们到了西芜,自会让你离开。”
珺媞哼了一声。
三人跑出了好远。
夜里的大漠,诡谲神秘,稍有不慎就迷失方向。
楼也在山洞里生起了火。
三个人谁跟谁都不太熟,山洞里一时显得更安静了。
安静得有些窒息。
今夕心道:好尴尬,谁能随便说几句话缓解一下……
珺媞许是受不了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了,好奇地问今夕:“你一个普通凡人,还这么瘦,看起来风一吹就没了,是怎么做到打得过那么多人的?”
楼也闻声抬头,似是也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
今夕想了想:“此事有关宗门伦理。”
珺媞眼神一亮:“伦理?有多伦理?”
今夕凑近道:“我道貌岸然的师尊对我师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珺媞神情严肃地点点头:“确实伦理,然后呢?”
楼也也停下了生火的手,看着今夕。
今夕继续说道:“然后我师尊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竟然把我的金丹挖出来换给我师妹了,然后我就勤加苦练体术,现在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
楼也一顿。
珺媞眼睛睁大,倍感惊讶,“你师尊……他有病?”
今夕点头:“他有病。”
珺媞声音提高了一些:“这还不得把他的头砍下来?”
今夕道:“你猜怎么着?我确实砍下了他的头。”
珺媞声音带上几分窃喜,“这就对了我告诉你。”
楼也沉声道:“那后来呢?”
今夕看着他:“后来我当然离开那个宗门了。”
楼也点头,又问:“你又为什么要来大漠呢?”
今夕思索了一番:“这里有一个男人,曾经为了帮我师妹报仇,把命和身子抵给我了,我过来看看他的家乡。”
楼也听着这直白的话语,面色僵了一下。
珺媞嘴角抽搐:“把什么抵给你了?”
今夕道:“命和身子。”
珺媞道:“是我想的那样吗?”
今夕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珺媞感叹道:“你这小小年纪,玩得还挺花啊。”
今夕道:“还有更花的你要听吗?”
珺媞支着下巴,挑了挑眉:“你觉得呢?”
二人凑近,今夕瞥了一眼旁边无措的楼也:“小孩子回避。”
楼也听到这句话更无措了。
聊了许久,待二人再一回头,发现他手中多了一只野兔。
珺媞欣喜道:“哪来的小兔子?”
楼也道:“刚才出去抓的。”
珺媞伸手:“给我抱抱。”
今夕找出刚才从侍卫手中夺下的刀,擦拭了起来。
过了一会,珺媞对今夕说道:“今夕,你抱抱吗?”
今夕刚擦好刀,应了一声,“嗯,给我吧。”
珺媞将野兔递了过去,不解地说道:“这又没有敌人,你把刀拿出来……”
她就在珺媞疑惑的眼神下处理掉了兔子。
楼也有些愣。
珺媞都快要哭出来了。
今夕察觉到二人的视线,抬头,疑惑道:“你们难道不饿吗?”
珺媞咬牙切齿道:“你是人吗?”
今夕把兔子的尸体拿远了些,“那你吃吗?”
珺媞犹豫了一下,又咬牙道:“……吃。”
夜色正浓,楼也在洞口外守着。
今夕无聊地在火堆旁坐着。
许久,楼也突然开口:“你的金丹……真的,被你师尊挖给你师妹了吗?”
今夕道:“真的。”
楼也犹豫道:“你当时……是不是特别绝望?”
今夕好笑地看着他,“怎么,觉得我的处境跟你很像?”
楼也没说话,微一点头。
今夕摇头,“我不记得了,许是绝望那会已经过去了。”
楼也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今夕看着他的后背:“那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吧,你又经历了什么?”
楼也还是沉默着。
今夕以为他不想说,也没再追问。
就在今夕思绪飘远的时候,楼也突然来了一句,“我被视为族中的灾星。”
今夕想起那时楼真对他的态度,问道:“为什么?”
楼也道:“我不是西芜族首领的亲生儿子,他们都叫我野种。”
今夕没有打断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楼也道:“我的母亲……是首领的妹妹,西芜族最不受宠的公主。”
“她很小的时候就被送给仙门百家的闻氏做养女了。”
“说是做养女,其实是把她送去献祭。”
今夕想起了什么,但是没有开口。
楼也回头,看着今夕被火光照的明媚的脸道:“你知道吗?西芜族的运势都是献祭少女得来的。”
今夕默不作声。
楼也侧过头,继续说道:“就在母亲到了年龄,要被献祭的时候,闻氏有一个畜生,侮辱了母亲。”
今夕怔住。
楼也恨声道:“我是那个畜生的……”
整理好情绪,楼也沉声道:“他们献祭的规矩,是必须要童女。”
“母亲失去了资格,就被送回了西芜……”
“不知是不是巧合,那年西芜族正好遇到旱灾,死了很多人,王室一蹶不振。”
“他们便将旱灾怨到可怜的母亲头上去,他们将母亲视为对西芜不忠的叛徒,日日折磨她。”
“我知道母亲恨我,她应该恨我,她恨我也好,她一直恨着我,我还能感觉到她是活着的。”
“但是母亲还是死了……”
“她那天一个人被那些人带走,再也没回来过。”
“后来,我就一个人在这里了。”
沉默了一会,今夕开口:“抱歉。”
楼也没有回头,“无妨,好久没有人这样听我说话了。”
今夕想了想,说道:“我已经不记得我的母亲长什么样子了……”
楼也惊讶地侧过头。
今夕看着洞内的石壁,沉默了半晌:“我也想记得,可我还没来得及记住,她就死了。”
楼也低下头。
今夕回忆着,“我娘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妾室。”
“家中主母看不起她,日日打压她。”
“我娘生的好,性子也好,家主就整日往她屋子里钻。”
“她就有喜了。”
“主母气极,在我娘有喜的当日就私下找到她,威胁她,若是她生个女孩也就算了,若是生了个男孩,她就把她们母子俩一起丢进井里去。”
“造化弄人,我娘怀的是双生子,我哥和我。”
“我娘她吓坏了,连夜让人把我哥送走了,连名字都还没给我哥取。”
“后来我娘的日子还是不安稳,家主对她厌倦了,主母就连她和我一起打骂。”
“我娘还是死了。”
“就剩我一个……”
“她告诉我,我有个哥哥,也许还活着。”
“但是……我找不到我哥,也保护不了我自己。”
“那天,我一个人跑上山,原是准备去死的。”
“没成想我遇到了我那个长得像仙人一样的师尊。”
今夕望着火堆,喃喃道:“真是的,明明长得像个仙人一样……”
洞口处,楼也看着垂着头的今夕,她的面容被火光照耀的有了些温度,一时失了神,他想他该说些什么安慰,却不知作何开口。
假寐的珺媞心想:好惨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