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杀手。
我从小就无父无母,同伴也和我一样,我们一起生活在小院子里,每天天不亮就起来锻炼身体,完不成就要挨饿。
院子里的大人什么都教,我学的很快,其他人大概是饿肚子很难受,总是频频投来目光,于是我把馒头分他们一半。
我收到过无数次谢谢,结果每一次都是他们先对我动手。
院子里是会死人的,我们会互相残杀。
大人说,本来我们就是被不要的小孩,是没有价值的,只有活下来,才能得到他们的培养。
明明一个房间的大部分会是队友,可他们总是第一个向我提刀,他们说反正你那么善良。
每个房间每天只需要死一个人,你就帮帮我们吧。
我不明白。
渐渐地,我房间里的人开始懂事,他们不再想杀我,可是却无比害怕我,或许伙伴本来就不重要。
尤其是我们这些没人要的人。
第一次接任务是什么时候记不清,只知道差点没够着脖子,从小培养的本能刻在骨子里,麻木又冰冷。
活着。
要活着。
可是为什么活着呢?
人一旦出现这样的疑问,就会出现很大的问题。
我开始出现失误,习惯血腥味的我甚至交完任务才发现,内心的麻木越来越沉重,太阳照在身上也带着冰冷。
而杀人者人恒杀之。
复仇者双目通红,不顾生死的进攻使我躲闪不及,也有点不太想躲,我好累,我感觉到倦了。
像个不眠不休的杀人机器的活着,明明还不如死了。
可人真奇怪,真去死又舍不得,苟延残喘的感觉很奇怪,我胜利后很不好过,孤身一人倒在雪地里爬行。
“真可惜,不是春天……”
渐渐地,我不能动了,我只能把自己翻个面,朝向冬日里不暖的太阳,是在遗憾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好像闻到淡淡的桃花香,或许是因为死前没能看到春天的桃花吧。
杀手是不能有自己的喜好的,可临死前想一想应该没关系吧?
桃花香……
桃花……
真不想死啊。
我大抵是魔怔了,才会心里念着桃花的时候眼里出现一个女人的背影,我忽然有点难过,这一点在临死前被无限放大。
活着,我想活着。
我好想,想活着去看春天的桃花。
我想,我知道我为什么要活着了,可我活不下去了。
如果现在是春天就多好,如果那个不曾见过的‘她’是真的多好,我们会相爱吗?或许,活到春天就能见到她,是吗?
如果……
可惜没如果。
“好冷啊。”
……
“这是他原本的结局。”
司恋低声开口。
“你大概已经看到了,他自己心存死志。身为一片残魂,无休止的轮回,在本就不全的灵魂中放大缺陷。
而他便是——孤。”
孤苦伶仃,孤身一人。
“尽管天道庇护,也耐不住不断轮回的苦难,他几度心存死志,尽管不死,从小就在杀戮当中存活,透支的生命也会早死。”
桃花在那个位面进行过干预。
两人才能白头到老。
天道可以让他活着,可永远见不到‘桃花’的他最后也会殊途同归,接近崩溃的精神在生死间来回反复。
“继续。”
桃花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司恋不再多说,放出另外的画面。
……
早死的妈,畜生的爸,嫡亲的弟,庶子的他。
十六个字,我就概括了我的一生。
而已经去世的母亲还有遗愿,希望我活着。
那毕竟是我感受到为数不多的温暖,于是我浑浑噩噩的活着,挣钱,打工,打人……
这样不好,所以我被人捅了一刀。
我躲在没人的公园,静静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心里什么感觉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好没意思。
把一切交给命运后,我在医院里醒来。
是第二天清晨的环卫工人救的我,他垫付了押金,我用生活费缴纳完医药费,终于意识到这样不太好。
生病的事瞒不了江子隽,他气得团团转,最后说以后再也不打架了。
后来,我查到捅我的人是同父异母的弟弟做的。明明我毫不在意的东西,他总觉得我会去争抢。
反正不能打架。
我就回去陪他玩玩,本来想欺负人,没想到生理上的父亲发现自己被戴了绿帽子,妻子出轨的人还是他弟弟。
那消失了十多年的爹开始表演,发现我身上流动着他的血液,想要父慈子孝。
真恶心。
我又离开了。
世界很大,但好像哪里都没有我的容身之所,我开始创业,让忙碌占据我的生活,公司越做越大。
我奔走在挣钱路上,好像没有终点。
唯一和我关系好的江子隽结婚生子,而我仍旧停不下手里的忙碌,他忙完了自己开始忙我。
——你不觉得家里冷冰冰的吗?有老婆孩子在家等你,多么暖心的画面!
我想了想,有个陌生女人和不知名的娃在我家,于是直接让秘书安排我出差一段时间。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忙了,只知道兴许忙着忙着,这辈子就过去了。
过于极端是会付出代价的,我由于常年劳碌被送进医院,命悬一线。江子隽骂我骂的很凶,可最后他自己也红了眼眶。
我答应让自己休息。
我这一生都在活着,起初是遵从遗愿,后来是好朋友的牵挂。
可我像个陀螺一样转动我的前半生,后半生自然无法轻易停下,我行走于世间,总是找不到归处。
世界上的很多地方我都走过,可没有一处让我想要停留,我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只清楚我还找不到。
我找不到我想去的地方,也找不到能让我心安的人。
——你一定会拥有让自己感到幸福的人的。
江子隽是这样说的。
他如此坚信着,可后来渐渐地自己先沉默了。
其实我是信的。
可是为什么我会找不到呢?
临死前,我想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就好了,我会告诉妈妈我很爱她,我的旅程中会多一个人,我会务必务必照顾好她,把我挣的钱都给她花……
你啊,你在哪啊?
不知为何我满眼泪花,我苍老的身躯悲悯着,安眠于养老院的一处桃林中。
为什么没有如果呢?
如果……可惜,没如果。
……
桃花静静地看着,明明平安顺遂的一生,他却过得很不快乐。
种种画面,让人挣脱不开,无法透气一样。
如此窒息。
不等她开口,眼前的画面又再度一转,出现第三个位面的画面。
“他的妹妹没有救回来对吧……我知道的……”
桃花想起落姿姿说过的噩梦,如果没有她在,一切的发展就是那样。
“是,那个世界的时间线重回的时候,出了点差错,有些人知道一些事情很正常。那么就接着……”
“不用了。”
桃花抬眸看她。
“他已经等我很久了,这些什么时候看都可以。”
小仙尊。
比我想象的更爱我啊。
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桃花不会如此等待一个人。
“是啊,他很爱你。”
司恋微笑,脸上的笑意温柔更甚,像是感到慰藉。
“若是想长久,还是要敞开心扉才是。”
“有何见解?”
桃花不认为她会说什么无关紧要的话。
“没什么呢。相信天绯和你说了,考核期间需要忘却小世界之外的事情,彻底融入其中。
你放心,你还是你。
记忆,只是成为潜意识存在,那么,祝你好运?”
见她不欲多说,桃花也没追根究底,轻轻点头。
熟悉的传送感传来——
……
留在原地的司恋叹了一口气,轻声呢喃:“喜欢还是爱呢?喜欢和爱,可是不一样的呢……
希望,你会爱他吧。”
毕竟,
她是掌管爱情的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