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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次很奇怪的寄宿。

客人不是普通的客人,主人也不像是普通的主人。

没有嘘寒问暖,没有闲聊拉家常,朱元璋等人进屋之后,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宾至如归,就好像这房子是他们家的一样,一切都自己动手,而那个最初开门的老汉,已经缩回自己的屋子里,再也不肯出来。

要知道,按照朱元璋原本的计划,绝不是因为住不起客栈,而是要走入民房,借此了解一下当地的宗族情况,甚至还可以稍稍打探一下有关科举的事情。

但是这房子的主人,可就太奇怪了。

圣上有疑惑,做臣子的,当然要为君分忧。

于是毛骧找个借口出去转了一圈,算是带回来一点可靠的消息。

“爹。”毛骧回到房间,低声道:“这家好像是刚死了儿子,所以那个姓陈的老哥,神情恍惚,大约是因为过于悲痛。”

哦。

朱元璋恍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确是人世间最大的痛苦之一。

难怪,难怪他表现得如此异常。

既然弄清楚了事情原委,便也不好去强行打扰那个伤心过度的陈老哥,再加上一路行来,的确也是鞍马劳顿,朱元璋等人便在这宝安县的陈家,和衣而眠,打算凑合一宿,明天便能到清远县,那是府衙所在地,广东布政司使余从龙,应该也在那里。

可是,天色还没完全黑透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正在批阅奏章的朱元璋,微微奇怪,心想这地方也算挺荒僻了的,难道借宿的一拨接一拨?

这也算是朱元璋的习惯了,人虽然离京,但是一些重要的奏折,还是要跟着这位大明皇帝走,然后通过特殊的渠道,完成顺畅的传递,以确保大明这台刚刚运转起来的精密机器,不会有任何怠工问题。

毛骧却是神色郑重,警惕性拉满,任何有可能危害到圣上安全的,都要第一时间解决掉。

“镇孙那,在家吗?族长来看你了!你在家吧?快开开门!诶……这是谁的马车,你家里来客人了?”

朱元璋等人对视一眼,倒是知道了这个借宿的人家,名叫陈镇孙,一个在当地算是挺大众的名字,看得出来祖辈的文化程度应该不高。

就连皇帝来了,都敲了半天门,更别说什么族长了。

于是朱元璋和毛骧露出笑容,听着熟悉的脚步声,依旧是慢吞吞地,仿佛能脑补出他恍惚的神情和空洞的眼神,过了半天才走到门口,打开了那扇四处漏风的木门。

“镇孙,门口马车谁的?”来人劈头就问,似乎很有几分惊奇。

“……路过,借宿的,我、我不认得……”自从儿子死了之后,陈镇孙变得迟钝许多,不论什么问题,都得反应一阵子,才能给出回答。

不过对面好像也已经习惯了这个节奏,既然只是借宿客,便不再关心,很快就切入了正题。

“镇孙那,前几天跟你说的那个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说话的始终是一个人的声音。

朱元璋等人隔着墙壁,只能判断出这声音的主人约莫也是四五十岁,但不知道是不是最初说的那个族长。

接下来,是一段令人尴尬的沉默。

就连隔墙有耳的朱元璋毛骧等人,都仿佛能感受到这段沉默带来的气氛变化,似乎双方都有些尴尬,但又心照不宣。

陈镇孙目光涣散,努力瞪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几个人,却还是觉得重重虚影,难以辨认清楚。

“老、老太爷……还有陈老哥,还有……我去给你们倒水……”

来了客人,陈镇孙可以置之不理,但是这些人,来者不善,陈镇孙虽然脑子已经十分糊涂,但还是觉得得罪不起,想要竭尽所能地讨好一下。

“不用麻烦了!”

进入陈镇孙家里的,一共三个人,除了那个头发全白了的陈老太爷之外,还有一个中年人,一个年轻人,见陈镇孙抖抖索索地转身寻找水壶,那个一直说话的中年人愈发不耐烦起来,索性上前一步,拉住陈镇孙的胳膊,阻止道:“我们不是来喝水的!问你话呢,之前说的那事情,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

陈镇孙浑身哆嗦了一下,竟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好半天才颤颤巍巍地低头说道:“家、家里的地,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我……我还是想自己来种,就不麻烦村里了吧?”

“咳!你怎么这么不明白事!”那中年人顿时浮现出不满的神色,冷冷道:“镇孙那,你瞧你现在这个样子,别说种地了,只怕样一阵风都吹倒了你!照这样下去,你那几亩地的庄稼,今年是别想有什么收成的了!你现在没了儿子,还要拉扯一个女儿,这样下去,还怎么活?不如就把地交给村里,陈老太爷自然会安排好,给你家按时送粮食,都不用你干活,相当于是村里给你家养起来了,也算是感谢你儿子那个事儿,给村里争取的两成水源,这不是好事儿吗,你怎么会看不清楚!”

“不,不用给我送粮食。”陈镇孙身体抖得愈发厉害,只知道拼命摇头,甚至还奋力挥舞了一下手臂,说道:“你看,我可以的……就是这几天生了病,身上才没力气,过阵子就好了,我能自己种地,不想麻烦村里……”

咳。

固执。

头发花白的陈老太爷,脸色一变,皱眉道:“镇孙那,其实你不知道当年的事儿。你家哪有什么地?只是你爷爷那辈上,因为太穷,活不下去,村里看着可怜,才把别人的地分了一块给你,后来到处都在打仗,那人去战场上死了,也就没人再提这个事。现在照道理说,这地也该还回村里了,况且你也真的是没能力种,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块好地?”

啊,我爷爷那辈?

陈镇孙迷糊了一下,从没听父祖说过这事儿,但现在村里年纪最长,最德高望重的陈老太爷如此说,他又能拿什么来抗辩。

他因为受到了沉重打击,这些日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其中糊涂的时候是大多数。

现在虽然到了关键时刻,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但脑子里就好像被塞了无数破烂棉花,把关键的思路全给堵住了,明明觉得万分不妥,但却连几句像样的争辩的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