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平唏嘘的声音传进林时和杜青的耳朵里。
三人相视一眼,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杜青艰难的举起手中的大海碗,示意温子平给他倒酒。
温子平只给他倒了半碗便收回酒坛子,一脸嗔怪道:“你都要死了还喝那么多酒,浪费啊,还不如留给我畅饮一番!”
杜青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温子平,下一刻,忽然佯怒道:“好你个温子平,本帅都要死了,你还敢克扣本帅的酒?”
温子平翻了个白眼,提起酒坛子咕嘟咕嘟就是一顿长鲸吸水。
杜青气坏了,奈何半身不遂,只能眼睁睁看着温子平将一坛子酒喝干,自己却只能端着半碗酒干瞪眼。
“呼~”
半坛子酒下肚,温子平一双眼睛顿时变得通红,他长出口气,一脸畅快道:“看不见林帅所言的现代战争,是老夫平生之憾,但能成为林帅奠定现代战争方式的踏脚石,则是老夫之幸也。”
“将来后人问起第一个死于火药之下的将领是谁,定然是绕不过去老夫的名字的,哦,还有杜帅。咱们这也算是以一种另类的方式留名青史了吧?”
这话一出,杜青顿时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你要成为反面教材,你自己去就行,别拽上本帅,本帅可是死战不退,力竭而被擒,怎么也算是个悲情人物吧?”
“是是是,您是悲情人物,那就老夫自己来吧!”
温子平吹胡子瞪眼,顺手将杜青手中的半碗酒也抢了过来一口喝干。
杜青无能狂怒:“温子平,你这是以下犯上!”
“都要死了跟我讲这些,你是个狗屁大帅!”温子平白眼一翻,随手将空碗塞进了杜青手里。
林时坐在对面,笑吟吟地看着两人吵闹。
他能看出来,这两人都是洒脱的人,若非双方立场不同,他其实很想和这样的人交个朋友。
可惜,正如温子平所言,时也命也!
想到这里,他提着酒坛子起身,走到两人身前,将坛子里剩下的一点酒一分为三,淡然道:“说好了来找你们喝酒的,你们俩倒是喝开心了,独独将本帅这个主人摒弃在外,也太失礼了吧?”
两人莞尔一笑,一人举酒坛子,一人举酒碗,与林时轻碰一下,随后一口喝干!
林时随手将酒坛子丢朝一边,对着两人拱手道:“对手一场,本帅由衷助二位大帅去了另一个世间,依旧能够所向披靡。”
两人的表情郑重起来,同时拱手还礼。
杜青一脸严肃道:“希望另一个世界没有林帅,没有林帅这样的人!”
温子平眨巴一下眼睛,忽然对林时露出一个微笑,轻声道:“林时,彼其娘之,便宜你了!”
林时微微颔首,转身走出牢狱大门。
两人目送林时的背影走远,眼睁睁看着牢狱大门被梁军士卒重重关上,随即收回目光相视一笑。
温子平砸碎了一个酒坛子,将一块锋利的陶瓷碎片塞进杜青手里,自己也取了一块碎片拿在手里。
“下手准一点,老夫怕痛!”
杜青白了他一眼,举起手中的陶片打量片刻,随即缓缓摇头道:“其实用刀更好的,一刀下去,疼都不会疼!”
温子平催促道:“快点吧你,老夫可不想被送去郢都遭受那些梁人的折辱!”
“来了来了!”
杜青不堪其扰,反手握住陶片,对准温子平心脏狠狠插下。
温子平也不甘示弱,高高抬手,对着杜青就是致命一击!
牢狱大门处,林时刚刚带着亲卫踏出门槛,一名狱卒便快步追上他。
“大帅,大帅~”
林时脚步一顿,回首看向那追上来的狱卒问道:“怎么?”
那狱卒眼神闪烁一下,低声道:“回大帅,温子平和杜青,自尽了!”
“哦!”
林时微微颔首,脸色显得异常平静。
士卒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着林时,低声询问道:“大帅,顾司马那边,怎么上报?”
林时皱起眉头,沉思片刻,缓缓交代道:“就说魏军主帅杜青与行军司马温子平宁死不降大梁,被俘后,于狱中壮烈自尽!”
士卒一愣,刚想问这么说顾司马能信吗?
但还不等他开口,林时却是已经大步离去。
士卒站在原地,呆滞的脸上泛起一抹苦意,他可没忘记,白天的时候顾司马曾再三交代,一定要好吃好喝供着杜青和温子平。
等到庆功宴结束后,便将二人送回郢都由陛下问罪,以正国法,以振民心。
可现在,两人死在了狱中。
虽说有这么多人看见是大帅逼死了杜青与温子平二人,可难保顾司马不会迁怒他们这些小人物啊。
就在士卒心中苦涩之时,就见林时的亲卫付瞿忽然去而复返。
看见付瞿,士卒赶忙收起情绪,问道:“付将军,可是大帅还有什么交代?”
付瞿眼神古怪的打量一下这士卒,沉默一瞬,缓缓开口道:“大帅说,让你别拖时间,现在就去将二人之死报与顾司马知晓,还有,不许割下他们俩的头颅。”
士卒面色一苦,赶忙点头应下:“卑职明白!”
......
林时缓缓走在街道上,此时的南镇城,依旧灯火通明,但已经逐渐安静下来。
就在他去狱中寻杜青和温子平饮酒这段时间,将士们基本都吃完酒肉,回去休息了。
毕竟数月的精神紧绷,除了身体上的劳累之外,他们的精神也都劳累到了极致。
今日大胜,庆功宴无法避免,但庆祝过后,则必然是劳累占据上风。
付瞿追上林时,轻声道:“大帅,都交代好了!”
林时脚步不停,自顾自地开口道:“英雄,该有英雄的死法。”
话音落下,就见顾知洲带着几名看守牢狱的士卒快步从街道的另一头匆匆赶来。
“大帅,我听说杜青和温子平死了!”
顾知洲人未到,声先至,言语之中气急败坏的责怪之意,即便是一旁的付瞿等亲卫都能瞬间听出来。
林时的亲卫们下意识皱起眉头,在今日之前,顾司马可从未用如此语气和林时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