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时间已是腊月。
汉中的天气越发寒冷,期间又有几场小雪零零散散的落下。
而杜青与林时之间的拉锯战,也从一开始的来回试探,逐渐进入到白热化程度。
清晨,林时再度率兵打退了一次杜青的进攻,整个人顿时累得瘫倒在地上。
其他将士也是一样,整个人毫无生气的瘫在城墙上的各个角落,七零八落的样子,仿佛一具具尸体。
付瞿瘫倒在林时身旁,一脸生无可恋道:“大帅,那杜青到底什么时候发起总攻啊,这你来我往的,都打了十几次了,我军战损一次比一次多,杜青的战损一次比一次小,再这么下去,将士们的士气都该泄了。”
林时四仰八叉地躺在雪地上,听见付瞿的疑问,不由得嘴角一抽,没好气道:“天知道!”
听出林时语气之中的不爽之意,付瞿忍不住叹了口气,将手中大盾横挡在林时身前,随即盯着灰白色的天空发起了呆。
耳边安静下来,林时也放空脑子,准备先好好休息一下再说。
这些日子,他总算是明白了杜青的名将之名究竟是怎么来的。
没遇上杜青之前,他打杜青麾下的战将,基本上都是手到擒来。
但和杜青的拉锯战开始之后,他几乎就没有好好的睡过一觉。
杜青每一次攻城,反正也不派主力压上,就是来几千人。
同时,能对梁军造成的杀伤力也很小,或者说,两军现在的战损都很小。
不管是杜青还是林时,都已经摸清了彼此用兵的套路,并在对方的手段开始之前,做出相应的应对。
这就导致双方之间的战事越来越频繁,但双方的战果却往往一次不如一次。
好比第一次攻城,梁军还能留下魏军一千多具尸体,而昨夜这场夜袭,魏军在城楼下留下的尸体不超过两百具。
当然,梁军的战损也远不如第一次交手那么夸张,战死的人也很少。
但就是这样的拉锯战,才是最让人难受的。
双方都已经洞悉了彼此的套路和手段,没办法打出出奇制胜的效果,纯粹就是比拼双方将士的战力与耐力。
老实说,打到现在,林时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因为李忠和孙盛迟迟未归,还有后面进入秦岭的两个百户,也和大军失去了联系。
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关中出了什么变故,亦或者是李忠他们遇见了魏军的援军。
更重要的是,若是两军再继续僵持下去,魏军的援军就快要到了。
六万魏军的战斗力,绝非杜青手下的残兵败将能比拟的。
若让两军合兵一处,他大概率要落败。
想到这里,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对着不远处瘫倒在地的辛林招招手。
辛林手脚并用,爬到林时面前坐下,一脸厌世地问道:“大帅有什么吩咐?”
林时直言问道:“这些日子,二代震天雷的生产情况如何?”
辛林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茫然。
林时一拍脑门,转变口风道:“去,把顾知洲给本帅叫来!”
“哦!”
辛林点点头,起身艰难的迈动步子朝帅府小跑而去。
顾知洲与李瑷分管后勤,火药之事也是他们在管。
前些日子,顾知洲倒是和林时说过一次,制作二代震天雷遇到了困难,大抵是因为南镇城附近的土质不适合烧制陶罐,经常出现烧几千个陶罐,能用的却是十不足一甚至百不足一的情况。
但林时这些日子实在太忙了,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军情传递,都有他需要做决定的事情。
所以他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但现在,他觉得不能再让局势继续僵持下去了,否则,他真要阴沟里翻船。
不多时,辛林便将气喘吁吁的顾知洲带到了城楼之上。
“大帅,您找我?”
顾知洲气还没喘匀,便赶忙给林时行礼。
林时摆摆手,直言问道:“前些日子,我听说防水震天雷的量产计划遇到了问题,现在呢,问题解决没有?”
顾知洲一愣,似是没想到林时在战事结束之后,问的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
迟疑一瞬,他硬着头皮摇头,小声解释道:“回大帅,还没有,南镇城附近的土质,实在不适合烧制陶罐。”
“土质不合适?”
林时皱起眉头,问道:“没有试过其他替代物吗?”
“试了,铜,铁,木头,竹筒都试过了,但效果都不如陶罐。”顾知洲老老实实的回道。
林时眉心皱得可以夹死蚊子,南镇城附近的土质竟然连烧制陶罐的标准都达不到,这就有点出乎他的预料了。
他不解地问道:“那前些日子那些不防水的震天雷,不也用得挺好的吗?”
顾知洲嗫喏一下嘴唇,摇摇头道:“那些陶罐,只用烧制罐体就行,防水震天雷最大的问题,是在藏匿引线的圈纹身上,想将寻常泥土,做成螺蛳壳的状态,工艺复杂的不是一点半点,成品率也就迟迟上不去!”
听完顾知洲的解释,林时顿时面露恍然之色。
说到底,其实还是一个工艺问题,而不是真的土质问题。
只是工艺这种东西,林时也帮不上太多的忙,只能让匠人们多多费心。
林时问道:“现在的成品震天雷有多少了,能不能支撑一场大战?”
“支撑一场大战?”
顾知洲脸上浮现一抹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回道:“目前库房里的成品大概在八千枚上下,若只是支撑一场寻常的战争,倒也足够,就是后续的补给,恐怕有些困难。”
“八千枚么?”
林时沉吟一瞬,转头看向辛林,问道:“现在边彦行训练的骑兵能用了吗?”
辛林一脸茫然:“末将不知啊!”
“什么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林时恶狠狠地咒骂一句,起身拍拍屁股走下城楼,付瞿赶忙带着亲卫跟上:“大帅,您要去哪?”
“去看本帅的骑兵!”
林时随口回应一句,大步朝西城走去。
目送林时走远,辛林一张丑脸之上顿时浮现一抹委屈之色。
他只是个寻常骑兵统领啊,又不管后勤,更不管练兵,他不知道具体情况,也有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