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波,妈妈的药快吃完了。这是新买的,你明天回趟老家,给她送回去。”
“明天的事,等着明天再说吧。”
王海波剔着牙,漫不经心地说。
“不要忘了将冰箱里的几袋乐陵小枣也带上,我都洗净晾干了,让妈妈不要不舍得吃,熬粥时多放一些。”
“这是什么?”
“辅酶q10。妈妈最近胸闷、胸痛的比较厉害,喘气也很费力。我带她去医院看过,医生建议吃的。”
“也是药吗?”
“确切的说是营养品,一种抗氧化剂。它不但能营养心肌,打开心肌弹性,增加心脏的泵血功能,防止静脉的血液上不来,还可以减轻服用其它药物造成的副作用。”
“正儿八经的药吃着都没有什么很好的效果,营养品有用吗?这是哪门子的医生呢?我看又是打着为病人着想的旗号,专挣昧心钱的,你可不要被他们给忽悠了。”
“不是每个医生都像你说的那样。我详细了解过,辅酶q10对缓解和减轻心脏病的一些症状是很有帮助的。在妈妈服药的同时,也应侧重于营养的均衡搭配。这样,她的气血会慢慢变的充足起来。只要气血充足了,妈妈病情就会得到良好的……”
“奥,我怎么给忘了呢?你现在也是医生啊!”
王海波打断了方子圆的话,他半开玩笑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带着那么一点挖苦的意味。妻子的近乎完美,竟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他常常想着该如何将它释放出去呢?
王海波说完,对坐在学步车里的涵墨眨眨眼,扭过头,对着垃圾桶,夸张地“噗”了一声,吐出从牙缝里剔出来的一根肉丝,用手背来回蹭了蹭嘴唇,又看看手表,起身离开餐桌,谎称有事,匆匆地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出门消遣去了。
“明天,你一定要抽出时间回老家一趟,妈妈吃药是大事,一顿也不能耽误。”
防盗门将合未合时,方子圆端着洗好的最后一只碗,从厨房里探出头,郑重地叮嘱了一遍。
“知道了。”
王海波握着门把手,侧转身,不耐烦地说。
涵墨看向门口,对着王海波一闪而过的那半张脸,皱了皱小而挺拔的鼻子。
季母埋头在橱里藏着什么东西,听到大黄的叫声,知道来的是自家人,忙扭转头,隔窗一看,见季月朋背上背着一个大包,怀里抱着望舒,和方子玉并肩走进院里,忙关了橱门,锁好,小跑着迎出去。
“我正想望舒想的心疼呢,你们就回来了。哎呦!我的大孙子呀,真是想死奶奶了。”
季母说着,伸手去抱望舒,望舒却将头紧贴在季月朋的怀里。
“望舒,这是奶奶呀,让奶奶抱抱。”
季月朋说着,将望舒递向季母。
望舒“哇”地一声哭了,伸出小手,要方子玉抱他。
“这孩子是怎么了?怎么还不让奶奶抱呢?”
“这哪能怪孩子呀?他是天天在家里待的,以后常出门,多见人就好了。子玉,你累了吧?快到屋里坐下歇着,家里好多天没有肉了,我去趟肉铺割几斤回来,中午好好给你们做一桌菜。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走,去晚了,好肉都卖光了。大黄,我的大孙子好不容易回一趟家,你可要好好的,不能乱叫乱咬,小心吓着他。”
季母心里虽然十分不悦,却没露出半分,她满脸慈爱地说完,快步走出家门,先绕道去往大队部,打了个电话。
季月朋因为季母被大黄咬伤,曾要将它打死或卖掉,都被季母将错揽在自己的身上而阻止,令季月朋又一次感受到了她的善良与宽厚。
下午,接到季母电话的季月青带着望弟回娘家了,她很自然地装出一副是碰巧遇上的样子。
季母抱着望弟,故意坐在抱着望舒的季月朋身边,心里的如意算盘又拨拉开了。
“瞧瞧!瞧瞧我们的小望弟,真是越长越漂亮,越长越像舅舅了,尤其是这双眼睛,简直跟月朋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季母啧啧有声地夸赞着,眼角的余光却来回不断地扫向方子玉。
反应迟钝的方子玉还是愣了一下,然后看看季月朋,再看看望弟,他俩的眼睛的确长的一模一样。
“看把您给高兴的!只有男外甥才会长的像舅舅,再说……”
季月朋怕伤害到季月青,笑着看了她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季父的心忽然“咯噔”响了一声,似乎裂开了一条细缝。
“这小孩子呀,一旦进了谁家的门,由谁来养着,就会长的像谁,我看望弟长的更像月青。而月青和月朋不但眼睛长的一样,还有更多相同的地方。太阳不刺眼了,我们去山上摘葡萄吃。”
季母听了季父的话,心里倏地翻腾起陈年的老鬼,很不是滋味,脸上的笑却未减分毫。
“还是爸爸说的对。”季月朋忙接口说:“子玉,我们去山上摘葡萄,边摘边吃。”
“望舒,让爷爷抱你去山上摘葡萄吃。今年咱们家的葡萄大丰收,一串串的,结的又多又大又水灵。你看中哪一个,爷爷就摘下来给你吃。”季父从儿子手中抱过孙子,又笑着说:“子玉,你和月朋一人提上一个竹篮。”
季父笑呵呵地抱着望舒,一转身,出了大门。
“月青,咱们山里不比城里,这时节已经有些冷了,山上风也大,快去东屋的衣橱里,给你妹妹拿件外套穿上。”
季母抱着望弟,面色和悦地说。
“还是穿我的吧。”季月青说着,脱下自己身上的那件风衣,作势披向方子玉的肩头,又话里有话的补了一句:“妹妹,赶紧穿上吧,小心再着了冷风,又该头疼了。”
“姐姐,还是你自己穿着吧,我不冷。”
方子玉说着,拉起季月朋的手,急步走出门去。
再不赶紧逃脱开去,方子玉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就要成团了,那不是因为身体感到的冷,而是心里面感到的冷,一种被虚情假意所包裹,类似于可怕的一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