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安之给了他一个终于聪明了一回的眼神,低头继续哄小曾孙放开自己的宝贝胡子了。
猜想得到确认,苏贯仲放松下来。
将怀里的大儿子往岑安之面前一塞,边挽袖子边道:
“祖父,你看着他们,我去做午饭。”
饭做到一半儿,岑子苓终于提着药箱回来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顿午饭。
饭后,将两个小的哄睡了,两夫妻才有时间联络感情。
刚黏黏糊糊抱在一起,互诉了几句衷肠,就听外面大门被拍的“砰砰”响。
“岑大夫,岑大夫,你在家吗?
救命啊!”
敲门声又急又响,仿佛敲在人的心头。
苏贯仲和岑子苓立马收了刚刚的小儿女形态。
岑子苓转身去开门,苏贯仲一把拎起她的医药箱,跟在了后面。
大门外,是个一脸着急的三十来岁汉子。
衣衫破旧,还沾满了泥泞。
显然是一路摔了好几跤。
苏贯仲认识此人,住在两条街后面,是逃难来到此地的。
家中有一个年迈老母和一个妻子。
妻子在逃难途中受了寒,导致这么多年一直无子。
岑子苓精通妇科,给她调理了一段时间后,年初终于怀上了。
算算日子,离生产的日子也不远了。
见岑子苓出来,汉子也不用她问,直接连珠炮似的道:
“我娘子吃完午饭后,在院子里遛弯消食,不知怎么的腿弯一疼,整个人就摔地上了。
然后,她羊水就破了......
岑大夫,您快去看看吧!”
“嗯,我知道了......”
三人抄小路,一路疾行,朝汉子家而去。
简陋的产房内,一个满脸满身汗的产妇躺在床上,手紧紧抓着两根从房梁上垂下来的布条,咬牙使着劲。
一个老妇人则在她的腿间,一边给产妇加油,一边观察着。
“会娘,再加把劲,我好像看见娃儿......”
闻言,产妇浑身又涌出一股力量,深吸一口气,猛的一使劲。
宫口猛的扩大,老妇人终于看清了。
只可惜不是黑呼呼的头发,而是......
霎时,老妇人如坠冰窟,臀、臀位!
这是难产了啊!
岑子苓三人一路疾行,进了门,却没听见产妇的叫声。
岑子苓和苏贯仲对视一眼,心下俱是一沉。
产妇没力气叫了,情况不太妙啊......
恰在此时,产房门“唰”的一下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脸慌张绝望的老妇人看见岑子苓,顿时大喜,拉着她就往里走:
“岑、岑大夫,你快来,会娘她、她难产了。”
岑子苓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大娘别急,有我在没事的。”
说完,她从苏贯仲手中接过自己的医药箱:
“你在这里等我,我自己进去。”
转头吩咐那汉子道:
“你去多少热水来,再准备些吃食......”
“哎,哎,我这就去。”
汉子连连点头,转身撒腿跑了几步,又一咬牙,转身道:
“岑大夫,你一定要保住会娘的命啊!”
岑子苓有些诧异,他这意思是必要时候,保大?
岑子苓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郑重道:“我会的!”
“砰!”
产房门再次关上。
床上的产妇已经晕了过去,怪不得没有声音。
岑子苓眸色沉了沉,便给她把脉,边问道:
“她怎么晕过去了?”
老妇人一脸懊悔:“都怪我,我看见孩子臀先漏出来,一时激动,就嚷嚷出来了。
会娘一口气没上来,就厥过去了......
岑大夫,会娘她怎么样了?”
岑子苓放下产妇的手腕,心中有数了:
“产妇身体多年虚空,也就这两年才养回了些。
如今难产,她的身体不允许久拖。
我先试着转胎,要是能转过来,母子平安的概率便很大。
若是转不过......”
“转、转过来会怎样?”
老妇人脸色惨白,哆嗦着嘴唇问道。
“转不过来,以往只能二选一。
不过,我新习得一门接产术,有八九成把握,能保他们母子平安。
你们可愿意尝试?”
老妇人本已心灰意冷,没想到峰回路转。
她立马点头:“愿意!”
岑子苓反倒迟疑了:“您不问问是什么法子?此法,需要我夫君帮忙......”
老妇人一点就透,知道她再说会有损自家媳妇名节。
“岑大夫,我们都是小老百姓,逃荒途中什么没见过?
名节那东西,跟性命相比一文不值。
您就放心大胆的做吧!”
老妇人这话说的掷地有声,充满了力量感。
岑子苓一怔,随即心中一暖。
能的人如此信任,感觉甚好。
她不再废话,转身就开始揉产妇肚子,尝试将里面的小家伙转过来。
然而只揉了几下,手下就遇到了细微的阻力,产妇肚皮也开始抽搐起来。
与此同时,产妇大喊一声,生生疼醒了过来。
“好疼!好疼!
娘,好疼啊!”
岑子苓立即松手,产妇才似乎跟活过来一样,猛的喘了一口气。
岑子苓紧紧盯着产妇的肚皮,直到痉挛停止。
她才将手继续放到产妇肚子上。
孩子又转回了原位。
她又仔细抹了一遍,才直起身,对老妇人和产妇道:
“孩子脐带缠颈了。”
脐带缠颈!
婆媳俩顿时面色大变。
脐带缠颈,一般只能弃大保小。
产妇怔愣 一瞬,随即颤着声道:
“还请岑大夫,一定要保住我孩儿性命。”
老妇人此时也回过神,一脸殷切的看向岑子苓:
“岑大夫,您刚刚不是说有办法就她们母子吗?
我这就请苏大夫进来。”
说完,她就踉跄着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领着苏贯仲进来了。
同时进来的还有端着盆热水的汉子。
汉子将水盆放好,就拉住产妇的手道:
“会娘你别怕,苏大夫和岑大夫会救你和孩子的。
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的别反抗好吗?”
会娘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方法,但见苏贯仲一个外男进了产房,便知这方法怕是与世俗不同。
她强撑着朝丈夫露出一个笑:“好。我不反抗,你能在这里陪陪我吗?”
这一次很可能就是永别,她想,死前能再看一眼他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