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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堇年像是被吓到的样子,堇年面前的少年,不,那身形已经不能说是少年了,应当称为青年。

青年覆着薄茧的指尖摩挲过堇年的眉眼,深黑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在那么一瞬间,眼底的血色翻涌,将清冷的眸子吞噬,而后又在堇年后退的步伐里,消失殆尽。

美人皮相多如是,可那双清亮而乌黑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抬头望他,让他忍不住去想,要是没有把人弄丢,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堇年不敢吱声,下唇被咬出深色来,不知道对面到底有没有认出他来,害怕的要死。

一想起曾经被困在那像是牢笼般的纯白世界,就心慌慌的,那里怎么比得上花红柳绿的外面?

堇年低垂着头,不敢看人,扒着案子的手却绷了起来,指尖用力到泛白。

面前的人沉默了许久,才轻轻松开手。

温润如溪流的声音飘进堇年的耳朵,像是羽毛一样,弄的他心痒。

“没关系。”

堇年抬眼望去,又不确定了,小时候那少年总是抱过来抱过去,时不时又亲亲他,可过了太长时间,他只视那双眼眸。

现在面前的人不吱声,他也不确定了。

看着堇年纠结的样子,面前的青年抬脚就走了,只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

堇年鼓了鼓嘴,盯着人不放,该不会是认错了?

像是猜到堇年在想什么,青年捻了捻指尖,那柔软的触感仿佛还留在上面。

不急,是他的,总会是他的。

比起抓回去,这种会把小朋友吓哭的手段,他更享受堇年能心甘情愿的回到他的牢笼——一个,专门,为堇年而设的牢笼。

堇年低垂着眼眸,小脸皱巴巴的 早知道刚才就回去了,他咬咬牙,呜呜呜.........再也不瞎跑了!

等把东西放在门口,旁边的侍女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我,我替别人送的。”

侍女心里骂了那小厮一顿,一看这样貌,这穿着就知道人不简单,那臭小子还敢让人家送?!真不怕被炒了。

“多谢,这有些东西,请您务必收下。”

侍女心里骂了一顿,只好拿着准备好的小零食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赔个罪。

她刚好点到堇年心上了,堇年抱着侍女递过来的,一看就好吃的翻糖,刚才被吓的抑郁情绪一下子就飞跑了。

“不用谢不用谢,谢谢你!”

堇年接过小兔子翻糖,侍女心里滴血,老娘刚买的啊,小驴子你要赔我一百个!

侍女看着眉开眼笑,心情全写在脸上的堇年,心里放松下来。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少爷,长的和个瓷娃娃似的,她看了都想带回家养。

侍女接过案子,进了包厢,一脸尊敬的放低身子,摆好东西。

里面的人一出来,她更是连看都不敢看,摆好东西就退到一边。

“那是什么。”

侍女还愣着呢。

旁边就有个男声替她回答了。

“翻糖,是一种民间吃食。”

青年松了松手上的扳指,修长的指节摸上佛珠,眉眼间总化不掉的郁气消散,骇人的模样消失,愉悦的气息仿佛能化为实质。

“喜欢吃糖。”

他记下了。

等堇年左拐右拐,不知道逛了多久才回来后,齐铁嘴在厕所等的花都谢了。

“祖宗!”

“你还知道回来啊!”

“就这么把我丢在这里,一个人跑了啊!”

“呜呜呜呜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嘛??!”

堇年窜着小袋子,低着头不敢看他,只敢拽一拽他的袖子。

“八爷,八爷...........”

“我错啦!”

齐铁嘴擦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拍了拍脸:“东西送到啦?”

堇年点点头,齐铁嘴好奇的把头探过来:“怎么样?给谁送的?那小厮说,新增了个雅座?”

“是一号,我们是六号哦,我上去的时候看见了。”

“不错呀,那一会儿可以你带着我们过去了,知道是谁吗?我可没听说,还有什么大人物要来啊。”

“新月饭店也得尊敬的人物,还真想见识见识。”

堇年突然抬头,纠结要不要和齐铁嘴说刚才的事。

齐铁嘴还不知道他来长沙之前,去过研究所。

“八爷.............”

“啊?怎么了?”

齐铁嘴正带着堇年往前走呢,去看看佛爷去哪了,省得小糊涂蛋再乱跑。

“那个一号间。”

“一号间?怎么了,就你刚才去的地方啊?”

“对!我在路上碰见一个很奇怪的人,戴着面具,感觉我们好像以前见过。”

齐铁嘴扬起眉:“戴面具的,那可有点多啊.............”

可能是为了增加神秘感,新月饭店里面戴着面具的人还真不少,不说远道而来的客人,就单单是那些小厮,也有几个戴着面具。

真要找到让堇年觉得眼熟的人,那无异于大海捞针。

“唔,这样吧,你跟八爷好好待在一起,一会儿看见眼熟的,八爷就替你去看看,怎么样?”

“好哦。”

被吓了一遭,堇年是长记性了,乖乖跟在齐铁嘴后面,就连尹新月身边的侍女小兰来叫他过去,他也没答应。

小兰看他不去,只好按照尹新月说的,给他送了点吃的来。

“嘶............佛爷还没回来吗?”

两个人闲来无事,顾念着有要事要做,就没有在下面多留,早早的上了雅座。

从雅座的栏杆往下看,整个拍卖厅一览无余,齐铁嘴装模作样的拿着小望远镜,瞅了半天,也没看见张启山。

他们是六号,在二楼的位置刚好正对着一号,齐铁嘴闲的没事儿,往那边看,一看吓一跳。

“怎么着,只有一号有屏风?”

那翠绿的宝石屏风一挡,几乎是啥也看不见。

“咋的,有个帘子还不够?”

说是帘子,其实就是一些金子做的小挂件,下边带着流苏,漂亮倒是挺漂亮的,不过真要讲什么隐蔽功能,那是一点都没有。

堇年盘腿坐在较为高一点的凳子上,上面有个蒲团垫子,束腿裤包裹住修长的双腿。

他换了双拖鞋,拖鞋挂在脚趾上,一甩一晃的,欲掉不掉。

长方形桌子上很多水果,堇年就着手里的糕点,交叉着吃水果。

堇年叉了个送给齐铁嘴,齐铁嘴接过来,嘎吱一下炫进嘴里,嘴上呼噜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真别说,怪讲究的哈。”

齐铁嘴甩了甩拖鞋,觉得穿不穿都没啥用,因为脚下是一大片的地毯,毛茸茸的,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精心安排的。

“不愧是贵宾的待遇哈!”

堇年眯着眼,水果又大又甜,他干脆脱了拖鞋,只穿着一双薄袜子,踩到栏杆那儿,依着往下看。

一号有没有人不知道,反正其他地方肯定是没人的,也不担心给人看见。

底下觥筹交错,大部分人趁着拍卖会没开始,还在社交,企图扩张一下自己的人脉。

只有堇年和齐铁嘴,上来就是吃,小兰得了命令,那糕点和零食一盘子一盘子的往上送,连原本放花的地方都给挤下去了。

带着花瓶委屈的缩在地上。

“这不是昨晚上的花吗?”

鹅黄色的花配着青绿色的花瓶,格外的好看,不知道是不是没浇水,有些蔫了吧唧的。

堇年心情好,趁着没人,上去就摸了一下,淡到看不见的光芒覆盖住花瓣,直接给它整开了,艳丽到像是刚经过雨水和阳光的滋润。

“噗!”

齐铁嘴刚喝进嘴里的茶全喷在了桌子上。

堇年嫌弃的看着他,抱着自己的小花瓶去了另一边。

“八爷,你干嘛呀?”

“我还想问你呢!我勒个乖乖,你赶快给我收了你这神通昂,你就不怕给人抓走咯!”

“可是周围没人嘛!”

“那也不行,听话昂!我可不想看见你被扎的全身都是针孔。”

齐铁嘴的话戳到了堇年,在研究所的时候,确实是天天要被扎,痛死了。

一想起之前,堇年和刚才的花没区别,蔫了吧唧的,连水果和点心都不想吃了,郁闷的坐在窗边。

齐铁嘴嫌闷,给他打开了窗户。

“这不是怕你被人看见嘛。”

“我知道的,八爷是为了我好。”

堇年愈发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了,要是在红府,他让开个几十盆,怕是也不会担心被人发现。

外面沥沥淅淅下起了小雨,啪嗒啪嗒的打在窗棂上,和个调皮的小孩儿似的,要进来。

堇年背对着齐铁嘴,挥了挥手,那雨水像是活了过来似的,黏在他的手上,随着堇年的挥动,一上一下的跳跃着。

“哇!”

堇年小声的叫了一声,从没想过还能这么玩。

他忍不住伸出双手,接着更多的雨水。

像是随了他的心思,雨越下越大,打的窗户啪啪的响。

齐铁嘴瞄了一眼,瞅着他在玩水,给他拿了个帕子放在跟前,就没管了,而是去研究册子,拍卖会的册子早就弄好了,大概率不会再有什么差池。

咸腥的雨水突然被一股冷艳的花香,还夹杂着酸甜的树莓果子香的气息缠绕,这股味道很弱,稀少的一缕,堇年忽然就停住躯体,眸光惊诧,他小鼻子动了动,稍微偏了偏头,果然是看见了在窗户上面的,一丛丛的月季。

旁边的大树上面结着果子,恐怕那甜腻的香气就从上面来的。

雨下的很大,堇年的面前却始终是那一小堆,像是要独占他一般,不让其他的靠近。

清凉的水滴甚至贴到了堇年的脸上,冰凉的像是天然的降温器,一下子抚平他心中的燥热。

从对面看过来,那定是一幅美人图。

从大厅透出来的灯光照在堇年身上,越发衬着的他白皙如玉,一举一动皆动人。

唇瓣丰润润的呈出粉色,白色的长发柔顺的偏到一侧,外面的小衣服滑下去些,小而高挺的鼻梁凑近外面争相要探进来的花骨朵,露出来的眸底波光券粼,满是对万物的喜爱。

只是,仅仅是露出来那么一会儿就被金灿灿的帘子挡住了大半的身影,剩下的,也全被齐铁嘴给挡着了。

屏风后面的人看了半晌,才移开了目光,那屏风对他来说和摆设一样,清冷的眸子染上红色,便再也褪不去了。

那花儿争先恐后的靠近,压的上面被当作跳板的的水珠气的急了,啪的炸开,到了堇年眼前又停下,直愣愣的打在一朵朵花儿上,压的它们不得不放弃。

齐铁嘴长记性了,就算是再次出去上厕所,也要让人看着里面的小傻蛋儿,回来后,看到里面小小的一只还在玩水,这才放心下来。

“佛爷!”

“哎呦,你可算是回来了。”

“你去哪了啊?”

张启山浑身都带着冰凉的气息,没有一丝温度,进来换了鞋子,肩上的衣服还有头发稍儿被打湿,贴在经络起伏的脖颈上,薄薄的嘴唇抿着,眸子暗蒙蒙的窥不见里面的情形。

带着刺绣的外套被放在椅子上,他脸上布满斯文气息,身下却肌肉虬实,胸肌鼓鼓,兀自挽了挽袖子,呷口热茶,缓缓入口。

“去见了二爷。”

张启山说完,双腿交叠,搭在一起,而修长的手指则是漫不经心的打在扶手上。

堇年乐的玩水,一向是有点害怕的他,从来没觉得这么好玩过,直到心宽体胖的一小只,被从后面拉到人的怀里。

“!”

堇年乍一被拉过去,气息紊乱,好不容易兜住的一大坨水珠,争先恐后的溢了出来,浇了一窗户,连带着堇年的胳膊也湿了。

“不怕淋湿?”

他气鼓鼓一瞪眼,张启山一拉,哄了他半天的水珠子全白干。

改成了凶猛的往房间里扑。

齐铁嘴察觉到突然大了的雨势,冷漠的动了手,把窗户给锁死了,任外面的雨滴咣咣咣的砸窗户,他不为所动。

“雨下大了,怪不得淋成这样呢。”

堇年张了张嘴巴,还想反驳呢,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没等齐铁嘴过去,门后的侍女兀自回答。

“拍卖会马上开始,请您稍安勿躁。”

底下突然的一阵骚乱,嘈杂的人声里,音乐缓缓地响起,拍卖场中心被灯光照耀着,闪着炫亮颜色的,像雾一样的水流般交错喷出。

不知道什么时候安上的小型喷泉池前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不少人捧着酒杯称赞,这主意真是惊人的好,一下子引燃了现场的气氛。

堇年也仰着小脸往下看着,霓虹般的色彩把他细腻白皙的脸映衬得像陶瓷般易碎。

随着水流的喷涌,侍女和戴着面具的人从台下缓缓走出,引导着众人入座。

张启山对这些没兴趣,给堇年一点点擦干净手,脱了外面薄薄的外套,只剩下里面的小白衫。

“这点子很不错,看来这新月饭店有一套啊。”

等堇年从张启山身上下来,底下的人都去了散座,而左右的雅座也陆陆续续上来了人,他瞅了眼都是陌生人,就没意思的坐了回去。

齐铁嘴指了指他们左边。

“那二号我看也上了个屏风,佛爷,咱要不要也搞一个啊?”

张启山眉梢一动:“我以为我们已经挺张扬的了。”

齐铁嘴皱着眉一想,也是哈,一号那不清楚,要不是堇年说见过人,他都觉得那是个摆设。

二号是先放的屏风再进的人,而他们,在里边坐了老长时间了,这时候再上屏风,好像是有点装哈。

“好吧好吧。”

屏风后面的人,视线几乎没从堇年身上离开过,旁边的黑衣男看了,都忍不住想白他一眼,觉得自家少主和个变态似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黑衣男低头,递了册子给人。

谁知道他家少主根本不接,他只好恭敬的放在桌子上。

这么大阵仗,就因为他不确定的一句话,虽然说现在是确定他没看错了,但是总觉得少主得了失心疯。

“欢迎各位来宾,我宣布,新月饭店拍卖会,正式开始!”

“请各位客人抓紧时间入座,我们在每个座位前,都放置了今天要拍卖的物品册子,欢迎大家翻阅,有不确定的,可以随时询问我们的小厮。”

台上的主持人笑盈盈的,大气的长相,精致的妆容,加上流利的主持风格,一下子给拍卖会抬了不少档次,绝对是个老手。

齐铁嘴敲了敲门,外面的侍女恭敬的进来。

“这最后三样,为何看不见呐?”

“回这位爷,这是本次拍卖会的保留节目。”

齐铁嘴笑呵呵的送走人,还夸了一句真有创意,回来就忍不住了,差点没当场吐槽,又想起来外边这侍女们都是听奴,万一听见他这样说话,恐怕要给他穿小鞋呢。

“算了...........不过这下子难办了,也不知道我们要的东西到底是哪一件。”

张启山看着后面标出来的重点,给堇年倒了杯热茶,递了过去。

“别着凉了,喝点茶热热身子。”

“诶,佛爷,还有小堇年,别就我一个人担心啊?”

“怕是要开盲盒了,大不了,全都拿下。”

“这药,我是要定了。”

..............

“本次拍卖会,第一件藏品。”

“每次叫价不低于五万,现在开始走货。”

底下有专业的侍女,捧着个盒子,开始在大厅的散座面前停留,二楼的齐铁嘴拿着望远镜瞅呢,感觉自己还不如下去看。

张启山给他剥瓜子去了,没有轮到药之前,他对这些没啥兴趣,毕竟家里多的是。

堇年眯着眼,坐在蒲团上,也能看见,看见是个小碗,也不感兴趣了。

齐铁嘴看完了,鉴定完毕,转头对着两个人说话。

“这货色还没昨天拍卖的好,价格怎的就翻了倍?”

张启山放下剥好的瓜子,装在盘子里推给堇年,拿着帕子擦了擦手。

“它的价值,得看今天坐在场上的都有什么人,来决定。”

“看见左边的人了吗?”

齐铁嘴往旁边一瞅,二号那里挡着但不见,但是能看见四号,黑西装,大背头,看了就让他牙痒痒。

张启山对他点点头。

“日本商会的会长。”

“你再看看右边。”

齐铁嘴一眼看过去,貂皮大衣,还有那帽子,他有些不确定的小声开口。

“是个王爷?”

张启山笑着点点头:“满清后人。”

“怎么样?这格局可比昨天大多了吧?”

齐铁嘴点头,感叹道:“这上面放个糖葫芦,我看都要卖一万,不然确实太掉价。”

当然,他和佛爷还有小少爷不是这种人,他巴不得新月饭店多来点不要钱的点心。

可能确实和齐铁嘴所说的一样,那碗没什么好看的,二楼的人一个叫价的都没有, 反而是楼下的散座,竞争激烈,已经把那碗抬到了不属于它的价格。

堇年想起昨天和齐铁嘴拍东西的时候,一边往嘴里塞好吃的,一边抬头:“我知道!要争彩头哦。”

张启山扬了扬下巴:“懂得不少。”

“嘻嘻嘻...........怎么没看见那个姐姐?”

齐铁嘴瞅了一眼,确定堇年说的是那个贵夫人,想也知道他那小脑瓜记不住太多人。

“应该是走了吧。”

几个人说话间,叫价的声音渐渐放缓了,到最后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叫。

叫到一个虚高的价格后,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就是堇年他们昨天见到的刘长官,还有双胞胎姐妹花。

“哎呦,又是他仨啊?”

刘长官又喊了一声,成功拿下第一件拍卖品。

“这彩头代价大咯!”

齐铁嘴已经看见了另一个竞争的人,脸色不太好,刘长官要拿彩头,势必要和他结梁子了。

想到这儿齐铁嘴忍不住叹了口气,比起刘长官,他们这里要结的梁子恐怕更多,他可不觉得二楼的人都是为了底下那几个三瓜两枣来的。

这种传说中,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药,肯定要比那些死物要吸引人的多,毕竟,谁不希望多一条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