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冬至,我在S城和厉尘扬一起过。两个小时的音乐会,好像一晃而过。最后以我泣不成声地被他半拥半抱地搀扶着出了音乐大厅结束。
跟清城深山里阴冷气候不大一样,S城是潮湿的略带些暖意。
高跟鞋敲在地板上,叮咚作响。
我摇摇晃晃穿过长街,夜色清冷,凉风拂过鬓角。
厉尘扬追了上来,“你去哪呀?”
“别跟着我,让我一个人逛逛。”我茫然无措地乱逛着,不知要去哪里。
“好吧!你请便。”他讪笑着。
他说得慷慨大方,却依然狗皮膏药一样紧跟在我身后。
淡淡的路的灯光映照着我和他的影子。漆黑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我兀自朝前走着,风呼呼地吹着,掠过脸畔,冰冷如水。
“不早了,我们回去了好不好?”厉尘扬双手叉在裤兜里,风吹乱他的头发。
我摇头,一直往前走。
他无奈地叹息着,掏出手机给邵瞳打电话,叫他过来提车。
“老大,你怎么还不回来?这都几点了?你不会是要夜不归宿吧!?”邵瞳痛苦万分地哀嚎叫唤。
“滚过来,把车开回去!立刻马上到歌舞剧院来。”厉尘扬命令道。
“不要哇,老大!今天冬至日,大过节的,今天我也佳人有约啊,你该不是要我丢下佳人大老远跑去你那吧!这么煞风景的事我怎么做得出来呀!不是,你搞什么呀?你不是和万宁听音乐会去了吗?怎么搞到回不来了?”邵瞳问东问西的。
“滚你的蛋!”厉尘扬破口大骂,“你小子哪来的佳人?别跟我偷奸耍滑的,快点过来。”
“我真的过不来,哎,我陪老太太去花城走亲戚了。”邵瞳郁闷地道。
“你去花城做咩?哪个给你放的假?”厉尘扬吃了炸药一般。
我看他两个吵得不可开交,转身折了回去,仪态万方地道:“回家了!”
“好嘞!”厉尘扬莞尔一笑,“回来看我不收拾你!”他挂了电话。一路小跑追上来。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冲凉洗澡,然后翻冰箱找东西吃。剥了两只山竹,吃得肚子里又冰又凉。取出一扎面条,烧开水,天女散花一样扔下滚烫的锅里。打了两只鸡蛋,切了数片午餐肉,两根芫荽。白的白,黄的白,红的红,绿的绿。极漂亮的颜色。
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挑起面条便吃,只一口我便吐了出来。芫荽的味道,让我觉得恶心。我漱着口,手机叮咚响起,是厉尘扬的短信。
厉尘扬:亲爱的,睡了吗?在做什么?
这家伙真是肉麻死了,弄得我们在约会似的。
我:还没呢,在吃面。
厉尘扬:有宵夜吃,给我留一点儿。
然后,响起清脆的敲门声。
厉尘扬站在门边,穿着白色真丝睡衣,披着条毯子。露着性感的颈脖,光着脚踝便挤了进来。
“谢谢款待!”厉尘扬拿起筷子,端起面来,便喝了一口汤,我无语地看着他。
“原来你厨艺如此之好。”他坐在我面前大口地吃着面条,“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剥着山竹,眼风淡淡地瞥着他在灯下莹白的面皮。
“我在你这搭伙吃饭好不好?就晚上一餐,我交伙食费好不好?”厉尘扬笑得极不要脸。
“家里一日三餐有人侍候着,非要搬出来吃苦头。搞不懂你们这些大少爷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吃着雪白的山竹,揶揄道。
“为了自由啊!”他拨着面汤,“有辣子没?”
我起身拉开冰箱,取出一罐鲜红的辣椒酱,拧开瓶盖,用小匙舀了一小块红艳艳的辣椒在他的面碗里。
他吃了一口,辣得泪水差点飙出来。
我笑着将剥出来的雪白的山竹果肉放在他面前。
“吃完麻烦收拾一下,出去时请把门带上。晚安,明早见。”十一点多了,我是真的扛不住了,迷迷糊糊地进了房间,刷了牙,擦脸霜,上床睡觉。
瞪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辗转反侧,极度折磨。
掀被下床,倒了杯水,拉开冰箱,找药吃。把那白白的药片儿倒了两粒在手心里,正要往嘴里送去。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干嘛呢?”我吓了一跳,手心一抖,药片掉在地上,厉尘扬披着毯子从沙发上起来,走了过来。
“我睡不着,吃两片药……不是,你怎么还在这呢?”我极郁闷地望着那人光影下虚浮得极不不真实的脸。
厉尘扬躬身拾起地上的药片,扔进垃圾桶里。
“安眠药少吃点儿,吃多了小心药物依赖,脑子要变傻的。”他手捏着毯子站在我面前。“我也睡不着,邵瞳在的时候,我们晚上睡不着,就通宵看电影。你要不要来?我家有家庭影院。”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
“怕我非礼你啊?”厉尘扬裹着那条极波斯风的线毯,“排骨精一样,浑身上下割不出三两肉来,谁稀罕呀?老子钟意丰满的女人,前凸后翘的那种!!”
我抬腿便狠狠地给了他一脚。
厉大少爷的家庭影院,奢豪到令人咋舌。杜比环绕立体声。四排红色真皮沙发,宽大的白色幕布挂在墙上。挨着墙是一排摆满各色名酒的红木酒柜,另一侧是两台西门子四门大冰箱,里面满满当当的饮料、啤酒和水果。
厉尘扬安排我在前排坐好,从冰箱里拿了两瓶rio酒鸡尾酒,放在我面前的小几上。又端出坚果瓜子,“吃什么水果?”
“都得,有葡萄最好。”我靠在沙发上,看着巨大的屏幕上显现出色彩斑斓的影像来。竟然是《阿凡达》!
“这片子国内还没上映呢!你打哪整来的?”我裹着薄毯,盘腿坐在沙发上,抓了一把瓜子在手里,慢慢啃着。
厉尘扬端着一玻璃盏的紫红的葡萄迈着大长腿迎面走来,一屁股挨着我身边坐了下来,“那咱就先睹为快呗!”他将玻璃盏放在边上的木几上,拈起一只葡萄撕掉皮,露出青黄的果肉来,将那水灵灵圆溜溜的果肉塞进我嘴里。我白了他一眼,他嘴角一扬,畅快地笑着。
“这部电影下个月才会在国内上映!估摸要大火一把!”厉尘扬撕着葡萄皮儿,漫声道。
“你看过了?”我伸手抓葡萄吃,又酸又甜又凉,口感极好。
“邵瞳看过了,我瞄了一眼。”他盯着屏幕,幽幽的灯光打在那张好看的脸上。“看得懂吗?需要翻译吗?我很专业的。”他好得意地笑问。
嘁!看不起谁呢?我不屑地瞪着他,心里却一阵犯怵,实话实说,我的英语确实不咋滴。好在有字幕,猜个七七八八,勉强看懂个三三五五。
“好好看,回头写篇影评给我。”厉尘扬吃着葡萄,眼睛里亮亮晶晶。
我扭头瞥了他一眼,请人看电影,还要布置家庭作业?真不知道那些跟他约会的女人怎么会受得了他!
“干嘛这样看着我?”他笑着,“对你而言不是难事对吧!后天给我行吗?”
“不行!”我懒洋洋地盯着屏幕,有些吃力地消化着字幕。
近三个小时的电影,确实是杀时间的神器。
只是只挨到一半时间,我便眼睫打架,倒在沙发上,死猪一般地睡了过去。
“万宁!”那人轻轻地拍拍我的脸,“别在这儿睡,要着凉的。”
他轻轻地拉着我的手,我困得不行,一股脑儿扎在沙发里,不管不顾地昏睡着。
暖气十足,身下沙发柔软,卷着条毯子,抱着只抱枕,呼呼地睡着。
厉尘扬坐在那,笑得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