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堂先贴了几张杂符,诸如身轻如燕之类的漂浮符,大大小小的,贴在陆流飞的身上头上,一动作还“呼啦啦”的响。
“不行,根本拖不动。”不等他们二人反馈,陆流飞先泄了气。
沈玉堂心里着急,急着这边也急着去找大师兄,眉毛都蹙在了一起。
忽然他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脚上。
拉扯间他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脚尖已经越过了地界。
他慢慢缩回来,活动了一下,一点事儿没有。
“二师兄,你是不是身上什么特殊的东西?”
沈玉堂疑惑的目光从自己的脚尖移到陆流飞焦躁的脸上。
果然见对方一个晃神儿。
而后费力地抖着手从前襟掏出了一块透明的晶体。
“…你不提我都忘了,上岸后这东西就在我脚边。就是它在召唤我,所以,随手就捡起来了。”
沈玉堂一眼就认出这就是制作焚香镜的晶体,想上手接,又谨慎地顿了一下,抓起自己的外衣垫在手里,才抬手接过。
三人看看晶体又看看陆流飞僵住的半边身体。
过了几息,大失所望。
“不是它的原因?”许小白的思路跟着沈玉堂走,看到没什么变化也挺诧异。
但是沈玉堂本来就是瞎猜的,对于这个情况他没什么太大反应,倒是可以确定那个晶体没什么害人之处,剥掉衣服捉在手里仔细看了一番。
但是除了透亮,也没什么太大的特点。
“所以真的只是冻住了?”沈玉堂已经恢复了部分灵力,边说边把住他的手输了断灵力进去试探。“泥牛入海一般…二师兄你这不太对劲啊,这水不是让人失去灵力吗?你这怎么…还亏空了这么多?”
此言一出陆流飞本人都愣了一瞬,而后讷讷道:“怪不得,我之前没往这方面想…”
“麻蛋,完了!我要嗝屁了。”
他忽然崩溃大吼出声,把沈玉堂和许小白都吓了一跳。
陆流飞吼完还要颓丧地解释:“我也没经历过这种,只是初学易筋堂心法时了解过,快死的时候,我们身体会逐渐陷入木僵,由四肢向心脏蔓延,是提醒也是在为身体尽可能节省灵力…”
“所以我现在…”他叹了一口气,把胳膊从他们二人怀中抽出来,“我都麻了一半了,你们先去看大师兄吧,大师兄恢复灵力了才能救我。”
沈玉堂脑子一转,立刻就联系了起来:“对,问大师兄还有没有五灵液,才好救你这干涸地!”
哪料陆流飞本来萎靡得要委地的身体,一听这话立马挺直了:“说啥呢!我说的是正经救助!”
沈玉堂莫名其妙:“谁不正经了?”
“算了算了,我没脸说,让小白跟你解释,快走快走,去找大师兄回来救我,再不走我就要凉了!”
陆流飞一脸不耐,伸长了胳膊也要推搡着他们离开:“走走走!有什么话你们路上再说!”
他们一时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得狂奔向沈玉堂的来路。
许小白不知为什么,并没有像陆流飞交代的那样跟他解释陆流飞的话,而沈玉堂因为水底和大师兄的接触有些私密,也不好说起,于是二人一路沉默,只加快了脚程,没一会儿就看到了盘腿坐在河边的司琻。
远远的,沈玉堂一眼看见司琻身前暗红色的一片,还以为是他身上还有什么外伤,心中一突,急急冲了上去。
走到近前才发现司琻唇边也沾了点点血迹,但是脸色却比之前好了很多。
沈玉堂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还好没事,应当是污血,差点没吓死他。
看司琻情况见好,他便没出声打扰,也示意紧步过来的许小白放轻动作,自己则是小心地抹去他嘴边的血迹,把自己离开之前草草放在大师兄身边的法器换了个位置,替换上许小白身上的器物,哪怕一点灵气也好,尽力给司琻护法。
许小白虽然还是湿漉漉的样子,但是毕竟擅长疗愈之术,口头指挥沈玉堂操作也能为司琻提供不少助力。
只是他们虽然都有心理准备,却难以相信,七长老竟然为那么一点五灵液足足下了三波毒。
他们就眼看着司琻继吐血后,双目蜿蜒下数道乌黑的血。
看得叫人触目惊心,沈玉堂不忍直视,却要坚持护法,心都要揪成一团。
好不容易眼角的血迹见少,他的十指指尖,像被针刺破一样,开始涌出血珠…
司琻睁开眼就对上了沈玉堂朦胧的泪眼,眼眶红得过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没让眼泪淌下。
而这样的他竟然拿着帕子要给自己擦。
司琻有点想笑:“互相擦?”
他不说还好,一说沈玉堂的泪就跟开了闸一样瞬间涌出,没点声响,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掉在司琻的手背上,一凉,司琻不觉低头去看,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惨状——竟然一手黑血,这会感觉出来,还温热着,黏糊糊的令人不适。
但他还是笑,只是带了歉意:“手上有点脏,师兄没办法给你擦啊。”
“不用你给我擦。”沈玉堂喉咙发紧还强撑着说话,语调都别扭着,很没有说服力,于是胡乱抹了把脸,正色道,“我不哭就是了。”
司琻轻笑着应他,微微前倾,抬着脸方便他给自己擦拭。
擦完脸擦手的时候,他才同一直垂着头的许小白说话:“你也读过几年书,应该知道自视过高不是什么好词,所以我就不说你了。”
这话说得有些过于委婉,饶是沈玉堂也一时听不出大师兄想表达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是在教育许小白。
许小白本来状况也好不到哪去,这会儿缩手缩脚地垂头坐在一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司琻的话,此刻脸色苍白,看着可怜极了。
沈玉堂琢磨一会儿,回过味儿来,隐隐明白司琻的意思。
他有水息丹,即便许小白不下来救他也不会有事,相反自己游回去的可能性也会更大。
然而许小白下来了,而且还手脚忽然失重,为了拖着他,沈玉堂最终也是耗费了所有气力,还惊动了水底的不知名生物,险些丧命于此。
由此来看,司琻说得不错,许小白直接跳下来觉得能救他,反而无形中拉了两个人下水才把他自己救上去。
甚至陆流飞本可以在岸上安然,现在也因为种种原因被木僵状态侵蚀。
但是沈玉堂看着许小白紧绷的身体和抿紧的嘴唇,抓紧了司琻的衣服,向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司琻这才回头不再关注许小白。
沈玉堂看他这个样子心中也挺复杂的,毕竟许小白也是关心自己,而且别的不说,书灵在这里边起了多大作用也说不清。
但是同样,大师兄为了救自己已经成了这番模样,他也没办法为许小白说话。
只得抓紧给司琻收拾好了,开口催促二人道:“二师兄还在那边儿躺着呢,咱们快过去吧!”
三人这才达成共识,一起收拾了地上的器物,匆匆向陆流飞倒下的地方奔去。
但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刚才这里,有下雪吗…”沈玉堂明知故问,他也没打算听到回答,只是心和胡乱扑打在脸上的的雪粒一样凉。
“好凉…”
“什么都能凉,什么凉了都不要紧,除了你陆流飞…”
沈玉堂神经质地嘟囔,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脚下的雪越来越厚了。
他们走到了之前的位置,四下看去,庆幸没有陆流飞冰凉的尸体,但也不见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