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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宝珠还在思考,身后赫然响起她最不愿意听见的声音——

“四小姐,今日要学如何睡觉,进来吧。”

余嬷嬷不声不响地站在她身后,跟鬼一样!可那又怎样,裴宝珠现在是敢怒不敢言。

她左右看看余嬷嬷身后的“四大勇士”,鼓着双颊跟着进屋。

余嬷嬷看她一脸憔悴,还顶着黑眼圈,说教的口吻带着刻薄,“看来四小姐是没休息好,该休息的时候不休息,偏要无理取闹,今日老奴可不会因为你累,而有半点松懈。”

“站直来!”余嬷嬷的软尺往梁柱上一抽。

裴宝珠一个激灵,挺直身子。

“躺床上去,让老奴看看,四小姐是怎么睡觉的。”余嬷嬷道。

裴宝珠害怕地咽了咽口水,按照往常那般躺床上,刚躺下,身下床榻就“啪”的一声,被抽响。

“起来,重睡,”余嬷嬷漠然地高声道,“老奴听二夫人说,四小姐还想参加折花宴,以四小姐目前的学习进度,恐怕是想都不要想。”

折花宴,是每年入秋后,礼部为未婚配的官家小姐、公子举办的宴会。

届时,世族公子、青年才俊会乘船经过,每个男人手上拿一枝红色的花,花上会带名字。

男女只能远远互瞥一眼,男子若对谁一见钟情,便让花使将红花送给对方。

而女子收到花的数量不设上限,有些女子收不到,有些能收到数十枝,其中若有心仪郎君,便折下那支带着名字的花,转交花使。

如此,算是初识。

两人退出折花宴,但并不单独相处,举办方的花使会通知双方家中,尽快安排相看。

而没被选择的男子,红花会被举办方回收,进而发放橙色花。

橙色花代表,该男子没被心仪的女子选择,可以做第二轮选择。

而收到橙花的女子,也知道自己是第二选择,故而,相较之下,红花更容易成功。

橙花之后,是黄花。

三轮过去,若女子都没遇到喜欢的人,喜欢的花,可将自己的粉花送给心仪男子,进行反选,也有一定概率成功。

这折花宴,是裴宝珠一心想要参加的。

被余嬷嬷这一说,她憋不住气了,“我一定要参加折花宴的!你只是奉命教我规矩,休想摆布我!”

余嬷嬷冷笑,“老奴没想摆布四小姐,只是提个忠告,若四小姐的礼仪毫无进步,即便参加了折花宴,也是无花而归。”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做什么诅咒我!”裴宝珠气愤起身,怒不可遏,想上前理论,却被两个勇士般的嬷嬷按在床板上。

挣扎着,如砧板鱼肉。

余嬷嬷冷眼看着,“老奴也盼四小姐好,前提是你学好规矩。”

否则,这个样子出去,说是她教出来的人,岂不是拖累她的声名?

怡景轩内嚎叫半日。

不知何时,玉翡站在门外,“余嬷嬷,世子有请四小姐。”

经过半日训练,裴宝珠虽不情愿,但躺在榻上却规矩得很,就怕挨打。

听闻堂兄要见她,她开心地笑了下,笑容在脸上转瞬即逝,差点忘了放蛇咬了堂兄的事。

眼下堂兄喊她去,不会是已经知道了吧?

堂兄本来就凶,万一要是知道了,会不会……

裴宝珠都不敢深想,紧张到后背汗毛立起,眼角原本就挂着泪珠,这下更想哭了,“我不去,我要练礼仪呢!”

余嬷嬷诧异地瞧她一眼,“四小姐,不差这一会功夫。”

“我不去。”她试图躲进被子。

余嬷嬷看她突然又忘了规矩,皱皱眉心,给四个嬷嬷使了眼色。

四个人会心一笑,上前将床榻上哭泣的少女拎了起来,礼貌地道:“四小姐,老奴们带您过去。”

裴宝珠挣扎不过,放弃挣扎了,“我自己走!”

走进青云院时,里面一片祥和,下人看见她,还会请安。

态度这么好,应该还没有被发现吧?

裴宝珠揣测着,看见庭院中,静静坐在沉木轮椅上的背影。

这,怎么坐上轮椅了?

没听说堂兄断腿啊,难道昨天毒蛇咬了腿了?

完了,她紧张得差点想跪下,远远就试探开口,“大哥?”

轮椅被陈书推动,裴如衍将手中书籍放下,抬眸看裴宝珠,面无喜怒,“坐。”

裴宝珠听话地坐到石凳子上,心虚得不敢对上目光,小声地道:“我,我等下还要回去学规矩,大哥是有什么事吗?”

“不急。”他的语气令人捉摸不透,更让裴宝珠忐忑。

裴宝珠安静地低着头,等待的过程中,愈发焦虑。

半晌后,才听裴如衍不急不缓地开口,“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裴宝珠手心出汗,唇瓣抿紧,摇摇头。

裴如衍眼中闪过厉色,“想放蛇咬谁?”

大哥知道了!裴宝珠唰地抬头,对上那双阴沉的眸,脸色惨白,“我,我,我没想让蛇咬你,真的!”

可惜,她只看出裴如衍的不悦,却看不出他的失望。

裴如衍想不懂二叔二叔母能将女儿教养至此,只因二叔母就这一个女儿?

可他母亲还只有他一个儿子,也不曾疏于管教过。

这一刻,他即便还未为人父,也体会到了严厉与宠溺教养下的区别。

他面带愠怒,“四妹,你就这么想害你嫂嫂吗?”

裴宝珠委屈啊,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能准确,双手乱比划着,“是她先害我的!她把蛇扔在我床上,你怎么不说她!”

说着,呜呜呜地哭了起来,也不掩面,表情扭曲。

眼泪,不会让裴如衍有半点怜惜,“不许哭。”

他沉声道,裴宝珠听话地闭上嘴,擦擦眼泪,时不时打个哭嗝。

等她冷静些,裴如衍才继续道:“她没有扔蛇,你不曾调查,就胡乱怀疑,若真出了事,你如何负责?”

裴宝珠不信,小声反驳,“你就是帮她。”

裴如衍眉心微蹙,烦躁在脸上一闪而过,“即日起,你就禁足在家中,哪里都不许去。”

正好,趁此机会让她禁足府中,不出去参加宴会。

裴宝珠瞪大眼睛,“期限呢?”

裴如衍思忖道:“等你彻底懂了规矩。”

裴宝珠听懂了,这就是没有期限,她忍不住要闹,“大哥罚我就罚我好了,但是凭什么无期限地禁足我,我不服,我过阵子还要参加折花宴呢!”

“折花宴?”裴如衍有耳闻,但未曾参加过,“不许去。”

裴宝珠双手握成拳,抖动着,委屈极了,“我要去,我要去!明明受害者是我,是她将蛇扔我那的,呜呜呜,我听说你们分房了,才敢把蛇投进你们院里的,我没想害大哥啊,我要去折花宴……”

一阵哭闹,仍是没意识到错误。

裴如衍揉揉太阳穴,不想跟她烦了,直接执行禁足就是。

抬眸时,忽然瞥见沈桑宁散步回来,他收起不耐烦,轻轻咳嗽两声,给陈书使了眼色,陈书就领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裴宝珠出去。

裴如衍无奈地叹了声,弟弟妹妹一个赛一个地不懂事,最懂事的已经出嫁了。

思及此,他真的一阵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