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娘和哥哥去找村里的天赋者了,但小姑娘知道,那天赋者大人认钱不认人,估计是来不了的。而医生们无法缓解父亲的疼痛,怎么可能救好父亲呢?所以她想到了父昨天提到的白发医生,就赶过来求医生救命。
小孩的语言组织能力实在差劲,又对这个年轻医生失去了信任。姜柳问了好几次,小姑娘说话都断断续续的,根本描述不清,只知道这是渔民病,自己的爹得了很多年,而隔壁婶婶就是得了这种病,来不及救治,所以死的很凄惨。死的时候,全身都烂了一半。
姜柳只能大致确定,这病应该在脊干部。病人意志清醒,看小姑娘的打扮,也不至于营养不良,具体的还要他过去看看。
姜柳赶到的时候,那草头大夫果然来了,只是匆匆留下了一点常见的感冒药,就匆匆离开,那模样活像病魔在后面追着他。
患者的妻子正围着他哭,而患者精神很差,但神志还算清醒,在看见姜柳的时候,眼里闪过几分失望。
姜柳见多了这样的神情,没办法,大夫就是这样的,年轻的大夫几乎不可能得到信任。
听说那塞北小医仙已经四十多岁了,只不过是因为在医生中算年轻的,所以才叫小医仙。
而姜柳虽然满头白发,但实打实的二十七。如果他想在外坐诊,只能说自己已经八十了。所幸他苍白的头发给这一谎言增添了几分说服力。
在自己的专业上面,社恐姜柳难得的支棱起来。
他指挥患者家属取来热水和毛巾,理所当然的态度,好像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医生。他的镇定很快感染了旁人,焦急的病患家属下意识听从了他。
病人家里不是没钱,但绝对算不上有钱,现在病人正躺在一张草席上,草席下面几乎是悬空的!
姜柳冷了脸:“你们就是这样照顾病患的?”
患者家人唯唯诺诺,大概意思是说,他们以前见过隔壁家的得这种病,也是一夜之间就瘫痪了,后面倾尽家财都没有治好。病人的排泄物和吃食混合一起,把身下腐蚀得生了蛆。为了防止海生落到这步田地,他们就提前把他的臀部悬了起来,这样他想要排泄就能排泄,还不会弄脏了自己。
姜柳知道,先前那个瘫痪的患者是因为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没有及时翻身,再加上肌肉萎缩。如果处理及时,是不会腐烂的。但他一时半会和这些人说不明白,只能弯下腰,把这个中年男子连着草席,抱到一张正常的床上。
患者家属:……?
患者家属们惊讶地张大了嘴,没想过这个青年不但不瞎,力气还这么大。
其实这对一个游医来说很正常,想要在乱世行走天下,就必须要有自保的能力,要么就只能像柳玉楼一样,当她的幕后黑手。
模拟器对此的形容更为简洁:
【玉楼最近在当乌龟。】
柳玉楼:……是蜘蛛!布下漫天丝网的蜘蛛!
姜柳人不仅社恐,还微微有点洁癖,但是他又懒散,所以平时不会打扫,只能尽量远离脏污。但在救治患者的时候,他什么毛病都没了,也不管那地上脏,直接跪在地上,把手搭上了病人的脉搏。
草席上蜷着的汉子满脸冷汗,十指扭曲成鸡爪状。双腿肿得发亮,皮下青紫,活像冻僵的八爪鱼。虽然不能动弹,但眼珠子还能转。
姜柳心下有了数:“你是否常常感到疲倦?”
“是否早起时关节僵硬,连握拳等简单动作都需要缓几次才能完成?”
患者连着点了两次头,症状都被他说对了,不由重新燃起了信心。说到底,如果能活着,谁愿意死呢?
那七尺男儿终于一改不配合的态度,配合说出了更多:“早些年还好,这几年随着我年纪大了,症状越来越明显。天气一冷,身子就像灌了铅一样,要疼好久!”
“我还以为我觉醒天赋了,以为可以预知到天气的变化了,没想到这是病。”
姜柳点头,观察片刻脉象,又说出了几个符合的症状。
患者眼里求生的希望越来越强,可是等到最后,这希望又一下子全部消散了。他转过头,突然就不配合了:“大夫,我觉得我没事的,你走吧。”
姜柳拒不配合,那汉子却发了怒:“庸医,走!!!”
姜柳皱眉。
要是刚出山的他,肯定是会疑惑的。明明症状说得都对,病人怎么会在生死上撒谎,告诉医生说这些症状都是错的呢?
但现在的姜柳经验老道,他已经知道,这是因为病人怕花钱,不忍心拖累全家,宁愿自己去死。
查探病人的情绪是医生的基本功,姜柳毫不意外:“我就诊只收五十文钱。”
五十文,虽然也肉痛,但绝对是这个家能够拿得出手的。
事已至此,那病人终于完全信了,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神医,神医,我刚刚是胡说的,您千万别放在心里!”
患者家属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又急又气。他的妻子忍不住想要打他:“你怎么这么傻呢?这种生死攸关的事情,难道还需要用你的命换钱吗?”
她带着儿女扑在海生的身上,说他的命千金不换。
病人感受到家属的留念,求生意志总算燃起了,才兴起了后怕:“大夫,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能怪他害怕,这是典型的“渔民病”。在一个医术不发达的时代,几乎所有病就叫病。
见血了叫伤,没见血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