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捡剩演得投入,连自己都骗过去了,哪里注意得到刘不听眼里的嘲讽。
笑话,他刘不听曾为了给弟弟报仇,在仇人家伪装半年。怎么可能信任义兄,而不相信自己的亲大哥?
孰近孰远,当他真不知道亲兄长的为人吗?
刘不听心里嘲讽两句,感叹两句。他本来是为了报复周捡剩,没想到自己也进了诡域,真是好坏由天,不幸被连累了。
周捡剩全然不知:“既然二妹和三弟心有疑虑,就由我先来说。我手上有一枚[投桃],是用传说中[三月桃]的尸体炼制而成。使用时,对方必须拿出一件价值相同或者更高的物件[报李]。只要我们找到那诡异真身,再用一件诡器胁迫它,它还不起,就只能[为义死],用命偿还。”
周捡剩一边说,一边心中滴血。
“重生”回来的他当然不止“[梨园]”一个机缘,他还靠着先知先觉抢了一些诡器。可惜前世鼎鼎有名的诡器,要么还没出世,要么早已被权贵视为囊中之物。能让他获得的、贵重的,也就是这一枚[投桃]了。
不过,他还是有所隐瞒。他既没有说出自己“重生”的事,也没说出“梨园”。
即使这样,[投桃]已经足够吸引人。其他二人被他义正言辞的辩驳蛊惑,多少有些羞愧。陶朱立刻补救:“看来是小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既然如此,也没有什么好瞒着兄弟的。小妹这两把菜刀,是祖传的杀猪刀。等级不知道,但已经传了七代,杀了不下万头猪,上面饱含煞气,能够破开绝大多数的诡异。”
刘不听也叹气:“小弟能在应家庄伪装这么久,也不完全是靠运气。在无视死后,小弟获得了天赋[不听],只要把耳朵堵上,就能避免别人的怀疑。”
三人坦诚对待,至少是表面上的。可就在气氛一片大好的时候,那空间里传来一声嗤笑:
【明明是各怀鬼胎,偏要装其乐融融,真是好笑。】
【为方便诸位作出符合内心的选择,下面三炷香进入[静默期]。】
【[静默期]:每人一柱香时间活动。在该人活动的时间内,其他两位失去对外界的感知。
活动者可以对另外二人肆意妄为,体验感将在[决定期](五炷香后)降临承受者身上。】
这一下,连周捡剩都笑不出来了。
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很难保证自己会不会牺牲别人,也不能保证自己有没有被其他人伤害。
——无动于衷,面对自己和他人的恶,你能否做到无动于衷?
……
三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安和惊惧。
刚刚结成的联盟,瞬间溃散。
这是他们眼中的最后一刻。
这一次,对方可能真是发了力,连透过[烽火台]观察的柳玉楼都失去了视线,只能和周捡剩共享观感。不巧,周捡剩被分到了第二个。
在失去五感的过程中,周捡剩像是回归母体的孩子,但他的心情却极其不安。他忍不住幻想,此刻自己感知不到,会不会有一个人正对着他疯狂地拳打脚踢,用刀划开他的喉咙?
要说他对谁最忌惮,肯定是二妹陶朱,因为她手里有刀。而三弟刘不听虽然是个成年男人,但他跟他表了忠心,为此连亲兄弟都不要了。况且刘不听的天赋听起来很弱,想在短时间内重伤他不太可能。
在这种漫长的煎熬里,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度过了一个世纪。
一炷香后,周捡剩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他轻声询问:“前辈?”
他不敢说太多,怕在这个充满恶意的诡异面前暴露自己的金手指。
可这一次,前辈也没有回应他。
从他重生以来,就一直伴随着他、指引着他,和他一起打下应家庄的前辈,不回应他了。
周捡剩一瞬间颤抖了,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当初做天残的时候。失魂落魄的他这才想起,他能有今日的风光全是因为“重生”。要不然,两个月后,他会是一个被打断腿的混混。
但他被求生扭曲的心没有丝毫感激,而是充满怨怼。如果没有这个“仙子”,他本来只要苟着就能做顺民,就能被刘大哥捡走,哪里会和刘大哥反目成仇?
过去半炷香了,周捡剩才意识到不好。他几乎是踉跄着,跌跌撞撞地站起,很快看到了茫然睁大眼睛的陶朱。
杀猪太女正叫着他的名字,明明她自己听不到。
很聪明的选择,的确让周捡剩停顿了一瞬。
他有些懊恼,他早该想到的,说不定在姓刘的动作时,这姑娘也是这么叫着他的名字,让他心软。
而他在当时只顾着恐惧、顾着联系前辈,说不定露出了什么丑态,根本没想起来说话。万一姓刘的对他动了手,却放过了陶朱,该怎么办?
此时此刻,周捡盛已经忘记了被他说的“姓刘的”,是刘大哥的弟弟,也是他结拜的义弟。看着眼前叫着他名字的少女,他脸色阴晴不定。
作为一个在乱世中活了三个月的人,周捡剩和其他十几岁的孩子一对比,简直是成熟的不像话。从见面开始,他就有意无意地逗弄陶朱,把少女的心弦拨乱,然后又在心里嘲笑她。
——到底是没怎么见识过乱世的春城人啊。仅仅为了取得父亲的认可,就敢相信来路不明的陌生人,敢主动做头,在一桩桩起义里冲锋陷阵。
这要换三个月后的姑娘,看上了哪个小伙,谁不是直接扛着就跑?
周捡剩知道陶朱对自己有些好感,却觉得不如[胭脂阁]的姐姐,没趣。
死在诡域里的人,其他人都看不出死因。只要他眼角红一红,露出几分悲伤,其他人自然会相信。
那诡异适时开口,嬉笑着:
【所以利用同伴的关心吧,让ta为你牺牲,这样你就能逃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