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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将尽,黎明将至。

一架堆着粮食和水袋的板车,孤零零地摆放在天水村的空地上。

而此刻的天水村,家家户户都还亮着微弱的火光。

有的屋内有着争吵讨论的声音:“不行,你今天必须去把钱儿接回来。”

“哎,接回来!接回来!接回来又该咋办?他们杀了张扒皮,要是惊动城主府,整个村子都要玩完。”

有的则是鞭打喝骂的声音:“谁跟你的胆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商量一下?我看你是翅膀硬了,要翻天了!”

“商量!商量了你们能同意吗?”

有的则是窸窣的讨论声音:“余良那娃儿,平时少言寡语的,竟敢干这样的事情。你看没?他那样子,就是他带的头。”

“从小就没爹娘,能活这么大,哪是那么简单的。万万没想到啊,大家平时很少关注的娃子,胆子竟然这么大。”

但统一的,这每家每户,在各种声音里,时不时的都会响起一阵饥饿引发的肠搅肚子声。

约莫又过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有人影走近那辆孤零零的板车。这道人影打开一个麻袋,用手里的工具装了一些粮食,又从水袋倒了一些清水后离开。

离得最近的老村长自然是听见了这轻微的响动,他翻身想要起床,却停在坐立的姿势上,随即慢慢睡下,仿佛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

越来越多的人影出现在板车位置,有的还打了照面,但都没有对话,仅是各取所需。

等到天光微亮,板车不仅是孤零零、还空荡荡地摆在那里了。

余良回家后,强制自己小憩了一会。

天一亮,就翻身下床,打算出门。

几位叔伯辈的同村人刚好赶来,见大门没锁,直接推门而入。

“小良,大伯和你商量个事。”

余良来到堂屋,见说话的是余钱的父亲,他同姓隔了几代的大伯。正准备喊一声大伯,就又听见余大伯说出了要商量的事情。

“昨晚回去后,我考虑了一下。”

“你们既然已经杀了张扒皮,我们村子基本算是没有回头路了,大伯现在怪你也没用了,但你弟余钱还小,这样吧,大伯和你一起,让余钱回来,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我都听你的。”

其余几人也说明来意,基本意思都差不多,都是救儿心切,可能昨夜深思熟虑之后,觉得大旱之下,逃嘛,丢不下自家祖坟;不逃嘛,那就是等死。没得办法,只有跟着余良一起干了。

“我知道几位叔伯的意思。”余良打断七嘴八舌的声音,说道:“但各位叔伯,我余良做决定做这件事之前就有了之后的打算。”

“昨晚我也说了,不仅是杀几个地主,当几回强盗,这样的话,总有一天我们会死在军队手中。”

“我们真正要做的,是联合我们这个村,更多和我们一样的村,更多和我们一样的人,共同打造一个我们自己做主的世界。”

“但时不我待呀,我们现在急需的是一群年轻的,能快速成长的军队。”

余良欲言又止,但还是说了下去:“恕我直言,叔伯们,你们年岁都大了,空有一身蛮力,学东西很慢,可能..不是..那么..能够快速的成长。”

见众人听见这些话表情都不是很好看,余良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当然,你们的心情我很能理解,虽不能奉献在一线,但有些地方还是非常地需要你们。”

“那..我们能做...点..什么...”有些不甘,但余良说的确是实话,从话中,他们也听出了他们可能有其他的安排。

余良微微一笑:“叔伯们,接下来我们年轻人们专注的事情就不再是田间地里,不再是应付旱灾。我们大部分的时间得训练,做好准备,来应对城主府的进攻。所以,村子内部里的事情,就得仰仗各位叔伯了。”

“而且,我们的后勤,一些事情需要的帮助,也全都要靠着各位!”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众长辈不约而同的回应,但还是有着很多疑惑,“具体需要我们怎么做呢?”

“武装队!”余良解释:“就是村里的人,不管男人女人,大人小孩,组建一支能一致对外,并配合我们,有着武装力量的队伍。”

余大伯来了一点兴趣:“就是说我们这些老家伙专门成立一支队伍。随时听你们的命令,你说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是这个意思呗?”

余良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好!”余大伯稍显兴奋,“村里的人我去组织,我就先当这个头了。”

说完,他还看向和他一起来的其他人:“你们没意见吧?”

可能是大家在余良阐述时,都看出了余良是真的一步一计划,全在仔细考虑,并不是一时热血上涌。

不知不觉间,就对他有了一些信任。

而且,在他们的内心中,张扒皮是一只不可战胜的猛虎,余良却让这只猛虎伏诛了,哪怕没人把这件事挑在明面上,潜意识里是对余良非常佩服的。

“那小良,我们可就等你的安排了!”

“今天就有事。”余良也不客气,“大伯,你先在村子里把武装队组织起来,然后分成两部分,一些人,差不多来个八九个吧,最好早点,来张扒皮老巢找我们,另一部分人则在午饭之前去临水村村外等着。”

经过这么一阵耽搁,余良才出了家门,此时,另外一群人也早就聚在了他家门口,是除了陈有后外,昨天同余良回村的伙伴们。

这是余良昨天回程时向他们交代过的:今早集合。

他们的目光不敢去看从余良屋内出来的父辈,而他们的父辈则是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于是,他们在父辈们不舍担心的目光中,在一同前来的娘亲家属们苦兮兮哀求的声音里,跟着余良,牵着马,马拉着空荡荡的板车,光明正大的走出了村子。

......

“昨晚,我挨了好一顿竹片。”

低沉的气氛,在出村走了一段距离后的交流声中消失掉。

“我还不是。”

“我记得,余良小时候那一次偷鸡蛋喂狗才打得很。比我们昨晚都打得很。”

“哈哈,对,我也记得,我家隔了老远,都听见他的哭声。”

一边走,一边交流着,不时讲着童年时的趣事和丑事,本最应该讨论的昨天发生的种种事情,他们却只字未提。

一夜之间,他们像是长大了很多,仿佛全都感觉到了一种很沉重的东西压在了他们的肩膀上。

而彼此间的感情,也在这一夜,悄无声息的变得更为亲近。

他们所聊的丑事和趣事,也正是他们察觉到了这些变化后,无话找话硬找出来强行交流的谈资。

是的,他们从来没有,这么的想一起聊公共的话题。怕一转眼,就没了那个聊这些内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