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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奚松身为武将心智素来坚定,这会闻言也是忍不住身躯一震,大脑一片空白。

“你说什么?”

震动片刻,奚松眼底忽然闪过凶光和前所未有的狠厉,“莲儿是我的女儿,府中一直悉心教养,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

是你们,是你们眼睁睁看着谢文渊挟持了她们,又怕被主子怪罪所以编造这种谎话来抹黑她!”

“奴婢没有,奴婢冤枉!”院子哭天抹地哀嚎一片,鹤青更是哭得涕泪四流。

“是三姑娘怕老爷此番罪责连累全府,所以勾着谢世子带她出府,她说她是谢世子的未婚妻,合该是谢府的人。

姑娘还将库房里的银子和首饰一并带走,说那些都是她的嫁妆。”

奚松闻言只觉眼前黑了两黑,踉跄了两步才重新站定。

“库房?”奚松满脸不可思议,“她哪来的库房钥匙?母亲,不是都收在您那里吗?”

陈氏也是才反应过来,老脸一红,“是,是轻黄说可以找人走动走动,三丫头也说可以找谢家求救,我这才让她们去库房挑些东西……”

奚松痛苦地闭了闭眼,唇畔露出苦笑,“原来如此。”

低吟这一句,他便平静下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可他越是这么平静,越让陈氏觉得毛骨悚然。

“松儿,都是娘的错,是娘没见过世面,一遇事就慌得不知道怎么办,她们说有办法,说要怎么办娘全都信了,娘没替你当好这个家,娘该死啊!”

说到最后,她狠狠拍了自己两个嘴巴子,锤着胸口嚎啕大哭。

奚应芷动了动嘴唇,终是上前扶起陈氏,“祖母,别哭了,您都是为了爹好,我们都知道的。”

说着又对着奚松劝道:“父亲,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只要您还在,家业都能挣回来的。

如今最重要的是三妹妹的下落,三妹妹病急乱投医固然有错,可谢文渊若真是个君子,就做不出带三妹妹私逃的事情,此事宁远侯府必然要给咱们家一个说法。”

这番话像是一股力量注入奚松胸腔,他神色肉眼可见地振作了许多。

“芷儿说的是,莲儿虽然为人浅薄了些,却不是如此自轻自贱是非不分之人,定然是谢文渊威逼利诱,她才做错事。”

说到最后,奚松捏着拳头,语气越发坚定起来。

可陈氏却有些犹豫,“这,宁远侯府毕竟是侯爵,咱们找上门去,不是自取其辱吗?”

奚应芷温声道:“祖母,人与人之间讲的是个理字,他若没有理地位再高又如何,难道还能指鹿为马不成?”

陈氏听了心里还是直打鼓,想劝奚松却又实在不敢。

她儿子这副既凶狠又愤怒的模样,她从来没见过。

可若真跟宁远侯府杠上……

奚松才从刑部回来又去招惹宁远侯,而且之前的案子听说还是宁远侯审理,奚松此举若再度招了灾祸可如何是好?

正心焦着,门房又急急忙忙来通报,“有宫里的人来传旨,快,快,说要咱们二姑娘来接旨。”

陈氏顿时面露惧色,“这又是怎么了?不是人都已经放回来了吗,怎么连宫里都来人了?”

说着又去扯奚松,“松儿,你往后门去,娘将他们都挡着!”

奚松哭笑不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会就算跑了又能跑到哪里去,更何况也不一定是坏消息。”

陈氏却觉得,一定是坏消息。

劝不动儿子,她脸色灰拜地跟着众人去前院跪迎圣旨,姚轻黄也颤颤巍巍地被人扶着来了。

眼见奚松压根没看她一眼,姚轻黄眼眶湿了。

不知是伤心接下来或许会有的命运,还是伤心这个男人对她的冷漠。

满院子人,只有奚应芷淡然得像是全然置身事外一般。

“……奚应芷名门秀誉,智勇双全,于宫宴之上力挽狂澜,赐牌匾一幅,赏银万两!”

宣了旨,公公笑眯眯地看着院子里神色各异的众人。

“奚二姑娘,陛下钦赐了牌匾给您,还不快些来接旨?”

奚应芷镇定地起身冲他行礼,“多谢公公跑这一趟。”

见旁人都没反应,奚应芷将自己的钱袋扯了下来整个递了过去,“一点子心意,请公公喝茶。”

“二姑娘客气了。”

公公好声好气地接过,“陛下说了请您好生养伤,等伤好了还要召您入宫面圣呢。”

奚应芷脸上挂着笑,心中却直道,还是不要召见得为好。

将公公送走后,奚应芷折返回来,“陛下赏的银子倒是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祖母不必再为库房折损而忧心了。”

有句话她没说,有陛下的正名,陈氏也不必担心奚松在宁远侯府面前矮一截了。

姚轻黄闻言面颊无光,深深垂下了头。

奚松倒没有答应,“这些银子陛下赏给你就都是你的,爹再怎么无能也不会用女儿的银子。

长梧,你亲自清点了收到云芷院的库房里,登记造册。芷儿,钥匙你亲自收着,谁都不要给。”

陈氏和姚轻黄俱都没有出声。

至于牌匾……

“牌匾就挂到正院处吧,爹的生辰到了,到时候让来往的宾客都好生看一看,我有一个多么出色的好女儿。”

奚应芷露出几分羞赧,却并未拒绝。

虽然她不想出风头,可如今奚府大受打击,很需要一些振奋人心的消息来洗去这一层阴霾。

洗漱过后,奚松没有片刻休整,直接去了宁远侯府。

却说宁远侯谢意也是才将卷宗交到刑部封存,回家了屁股都没坐热,管家就急匆匆地进来。

“侯爷不在府中这些日子,世子爷带了个女人回来。”

谢意靠在太师椅上挥了挥手,“这种小事报到夫人面前就是,何必与我说。”

管家迟疑一瞬,“那女人不是别人,是奚府三姑娘。”

谢意倏然睁大眼睛,蹭地站起来,“你说什么?奚府这几天不是被羽林军看管起来了今天才解禁,他家三姑娘怎么会出现在咱们家府上,还是,还是谢文渊的女人?”

管家缩了缩脖子,“前几日世子说奚府遭难,侯府若不出面慰问,怕被人戳脊梁骨,就趁夜去了一趟,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就……”

他打量着谢意的神色,缓缓解释道:“世子爷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最是温文尔雅,想必是被奚家人一哭一求,便什么都应了。

加上奚三姑娘本是他的未婚妻,世子自然更加心软。”

“什么未婚妻!”谢意怒着狠拍了一下扶手,身下的椅子崩然裂开。

“家中有难不能同当,如此恬不知耻和男子厮混来保自己平安,这样的女人哪配入我谢家门庭!

谢文渊也是个猪油蒙心的蠢货,这样的女人他沾了手,那是一辈子的污点!”

哪怕管家话语中已经尽力为谢文渊开脱,谢意也依旧气怒难当,“夫人难道也不阻止吗?”

管家嘴唇嗡动,没好意思开口。

宁远侯夫人当时说的是,反正奚府也要大难临头了,少了一个庶女不算什么。

更何况她还带了这样大笔的银子进来,就当个猫儿狗儿养着罢,刚好把世子夫人的位子空出来。

这话若是说给侯爷听,还不知要气成什么样。

谢意气怒着正要去将谢文渊教训一顿,门房就通传说奚松来了。

谢意怒气一滞,转而又透出些心虚来。

别人不知道,可他经办此案,很是清楚有梁家和端亲王在内斡旋,再加上奚应芷应对得当,奚松并无罪责。

况且,奚松早年曾是他的手下,也是为此当初奚府和宁远侯府才会定下亲事。

他很是了解奚松的性情,这样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遭难不过几天,如花似玉的闺女就被自家儿子给带了回来。

还是这样不明不白的,光是想想谢意就觉得头皮发麻……

“宁远侯,别来无恙!”

没等谢意想明白如何应对,奚松已经闯了进来。

他智谋平平,在战场上拼出头靠的就是满身的勇武力气,宁远侯府的家丁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见了奚松虽然疲惫却还是虎目圆瞪浑身气势,谢意挤出个笑:

“奚老弟这几天受苦了,如今回府怎得不好生歇息歇息,我那个弟妹也真真是不知道心疼男人,回头我可得好好说说她。”

奚松一把打落他要搭到自己身上来的手,“侯爷客气了,若有这个本事,怎么不先教教自己的儿子,别人家的后院可不是他能随意进出的地方。”

是的,这件事奚应莲到底守不守礼不重要,内里发生的事情谁也说不清。

能说清的就是谢文渊在奚府被看守时到过奚府,还带了奚府的姑娘出来。

谢意脸色变了变。

他这个旧部以往脑子都有点直愣,只能看到表面的利害和牵扯,什么时候眼光变得如此犀利,看事情一针见血了?

猝不及防地,宁远侯忽然就想起宫宴上奚家二姑娘侃侃而谈、镇定淡然的模样。

有此女在,奚家不可小觑。

谢意笑容扯得更真诚了几分,正要开口,屋外就传来一个尖利的带着几分刻薄的声音。

“我家儿子怎么了?我们家文渊是国子监夫子都称赞的品行端正,这样的好男儿要不是被人刻意勾引,怎么会做出这种糊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