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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皇帝还没死,用不着本王事事赶在前头。”

藏剑脸色一白,威慑地往四周扫视,确定没有人敢将这话外传方才重新回去收拾残局。

魏国使臣前一日还是四方馆的座上宾,只是过了一个晚宴,便从座上宾变为阶下囚。

一行人身上多少都带了伤,张弓身上伤势尤为严重,胳膊上穿了四支利箭。

魏清和魏澜被护在中间,倒还只是挂了点彩。

藏剑拿不准要不要给他们治伤,端亲王又无暇管这些小事,好在宁远侯谢意很快就带了圣旨来接手现场,藏剑才得以赶回王府。

一踏入王府,他便觉得有些怪异。

太安静了。

当然,王爷不喜喧闹,平日端亲王府也是很安静的。

可王府中还住着敬仪郡主,这会却连敬仪郡主住着的院落都一片静谧,连亮起的烛灯都没有。

藏剑心中一慌,快步往主院走去。

隔着老远便看见院子门口的青石板台阶上跪着一个女子。

走得近了才看清,居然是敬仪郡主。

心中像是有个什么念头忽然落到实处一般,藏剑并未多言,径直入了院子。

主院灯火通明。

捧着东西的丫鬟来来回回穿梭,却愣是没发出丝毫声音。

裴如璋负手站在正房门口,神色淡漠,仿佛方才的疯狂和戾气都是藏剑的幻觉一般。

“王爷。”

藏剑下意识压低声音,“陛下命人捉拿了奚松入狱,连带着奚府也被人围守起来了。”

裴如璋没说话,甚至连眼风都没动。

藏剑便明白,他这是不准备管这件事了。

毕竟梁术被劫,跟奚松并无多大关系。

按理,的确不需要王爷出手,景和帝一旦查清,便会还奚松清白。

若王爷插手,说不定又会引得皇帝猜忌。

可是……

藏剑抓心挠肝许久,还是鼓起勇气劝道:“奚二姑娘与奚大人父女一场,若是知道奚大人入狱难免担心。”

裴如璋浓眉立刻蹙起,藏剑心头漏跳一拍,立时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内里的府医终于出来,“奚二姑娘身上并无什么伤口,只是手背和手腕处略微有擦伤,卑职已经处理妥当。”

“那她为何还不醒。”

裴如璋声音冷漠,旁人听不出什么,藏剑跟在他身边多年,却听出了这声音中不一样的味道。

似是有些飘而浮,似是,有些恐惧……

藏剑心头一阵毛骨悚然,将头埋得更低,恨不得连着耳朵也堵住。

府医也是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道:“身上虽无伤口,奚二姑娘头部却在地上磕了好几下,后脑勺处有明显的鼓包。

人的大脑最为脆弱,这一伤卑职也无从治疗,想是……”

“有话就说。”

裴如璋语气带上不耐,府医不敢再搪塞,忙道:“想是要等奚二姑娘自己醒来才是。”

裴如璋眸中带上毫不掩饰的怒气。

府医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你不是会针灸吗?为何不能治?”

他说的是之前在战场,裴如璋身中奇毒昏迷不醒的那一次。

府医在重压之下施以针灸,终是让裴如璋从昏睡之中醒来,这才没有贻误战机。

可是,眼下却是不一样的。

府医嘴巴发苦,勉强解释道:“王爷之前是中毒,卑职施针是替王爷将毒性暂时压住,奚二姑娘却是外力导致受伤。

更何况王爷身强体健,又每日习武健身,奚二姑娘身子却虚弱得很,所以——”

“捡要紧的说!”

裴如璋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府医忙简明扼要道:“所以眼下施针怕奚二姑娘承受不住,还是让她自己醒来为好。”

随着他的话语,裴如璋的视线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变冷。

府医心中一阵突突,忙又道:“卑职有一副方子,可以为二姑娘补气强筋,说不定能让她快些醒来。这方子很是要紧,卑职亲自去煎。”

说完竟是落荒而逃。

一直在旁听着的藏剑心中也是提心吊胆。

战场上总有将是因马匹失控而坠马昏迷,府医治过不少,如今却说出这般棘手的话,可见奚应芷的确不怎么乐观。

他想起那些坠马昏迷的将士并非每一个都被治好,有人昏迷数日后,不知不觉便吐血而亡。

奚应芷是女子,方才又摔得那样重,若是挺不过来……

他偷偷去瞄裴如璋,却见烛光晃在他脸上,素来冷硬的男人,这会脸上隐隐约约像是出现了悲戚。

藏剑脑子像是被重击了一下,整个人都恍惚了。

应当是看错了吧……

他还要仔细再看,裴如璋已经大步冲进了房间。

屋子里所有人不约而同停下手中的活冲他行礼。

裴如璋不耐地挥手,“做好你们的活计,她若死了,你们就跟着下去伺候。”

众人面上俱都浮现出恐惧和绝望。

其实裴如璋平日里是很少表现得如此凶神恶煞和蛮不讲理的。

他嫉妒景和帝出身正统,也嫉妒他哪怕身在潼关那等边陲之地,都散发着皇室贵气,平日里总是刻意让自己一言一行都符合世家贵族的规范。

仿佛这样做了,他便能和他那个兄长一样高贵,能得到母亲真心的疼爱。

仿佛这样做了,他身体里那低贱庸俗的血脉便能淡去一般。

可这会,他却将往日刻在身体里的风度和礼仪全都抛开,表现得就像真正的潼关武夫一般,慌乱凶狠,毫无章法。

床榻上,奚应芷脖颈和脸颊的伤已经被包好,盖着本属于裴如璋的黑锦织金云纹被,越发显得面色苍白。

裴如璋忽然便觉出一股难言的无力和绝望,就像是十一岁那年,展太后说要回京,然后便将他随意塞给展家那帮亲戚一般。

那时他有多害怕被抛弃?

当时那种浓烈的情绪如今已经掩上一层厚重的灰,变得隐隐约约。

他只记得他哭嚎着哀求展太后别丢下他,又去求他的兄长别嫌弃他。

他说他不会再粗鄙无礼,不会再给他们丢人。

当他意识到哀求没有用的时候,他便咬牙切齿地威胁,说他们若真的走了,他便让他爹将他们都杀了!

年幼的他将他那个在潼关拥有生杀大权的爹看作天神,直到他爹的头颅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他才知道掌握生杀大权的永远不是某个人,而是权力。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讨好和哀求永远得不到他想要的,唯有掌控权力和力量,才能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对他讨好恭敬。

这会,看着奚应芷紧闭的双眸,裴如璋眸光越发森然。

“奚应芷,你可知道方才你在殿前胡言乱语,皇帝已经降罪奚家,如今奚松入狱,不知被如何施刑。

奚府的女眷也都被围困看守,若是查到什么别的证据,你家的姐妹也要下狱。”

他缓缓走近床沿,在下人不寒而栗的惊恐注视下,俯身缓缓凑近,与奚应芷鼻尖呼吸交错。

“你可知女子,尤其是家世低微的女子在狱中,会遭遇些什么吗?”

替奚应芷擦拭身体的丫鬟面露恐惧,手腕更是发抖,差点就忍不住大喊让裴如璋闭嘴。

可裴如璋却全然不觉得自己残忍,他像是觉得有趣一般低吟,“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还是轻的。

碰上狱卒心狠歹毒的,最爱折辱这种官家女子,将她们当作狗儿来耍。不过也无妨,毕竟你和家中姐妹本来就不睦,她们下场凄惨你应该高兴才是,就是可惜了你爹——”

奚应芷眉心微不可见蹙了一瞬,裴如璋立刻停了下来,身子又凑下去几分使劲盯着她。

可那变化转瞬即逝,几乎要让裴如璋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心口那股气忽然就泄了,裴如璋缓缓坐到奚应芷身边,整个人都有些乏力。

“二姑娘眼珠好像动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裴如璋闻声看去,见王府的下人指着奚应芷满脸惊喜,“奴婢方才真的看见了,快,快去叫府医来!”

耳边的喧闹像是戳破了一层膜,再度变得真切起来。

裴如璋鬼使神差地握住奚应芷的手,想再说些狠话,忽然却又舍不得了。

万一她醒来,记恨自己怎么办呢?

这世上畏惧、憎恨他的人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多添一个。

想了想,裴如璋缓缓道:“方才说的话,都是骗你的。本王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狠心,只要你活着,本王可以保你一家平安。”

说完,他又觉得这样干巴巴的一句承诺太苍白,又加了一句:

“你若觉得不够,也可随意与本王提,不拘是加官进爵,还是家财万贯,本王都能满足。”

说完,他就看见奚应芷秀气的含烟眉又蹙了起来。

这次却不是他的错觉了,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

昏睡之中,奚应芷不知道自己在哪,只觉晕晕乎乎的,周围吵得厉害。

旁的声音也就罢了,尤其是某个男人熟悉的声音,躲也躲不开,絮絮叨叨,吵得脑瓜子疼。

他怎么这样多话?

印象中他总是高高在上,高兴了,便冲她招手,捉着她好一通搓揉。

不高兴了,便瞪着她,等她去哄他。